谁会想到,在这深秋的时节,巴雅尔会突然回到王宫,出现在凤仪宫。
正准备吃午餐的紫燕,面对一小盅的米饭,叉起的一片炒羊肉举到半空停顿,怔忡地看突然走进膳房的巴雅尔,看巴雅尔困倦的脸庞晴转多云、阴云密布。
“几个月不见,一见面就绷脸,专程回来找茬的?”紫燕心中暗暗嘀咕。
巴雅尔看餐桌,上面那一小盅米饭、两碟炒肉片,一看就知道出自凤仪宫的小厨房。巴雅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要追寻的稻米,会在紫燕的餐桌上出现。
意外转化为怒气。
怒气要爆发。
“你说,这米饭从哪来的?”怒斥与怒目,一齐奔向紫燕。
看惯了巴雅尔的温柔,他突然这样凶巴巴的质问,紫燕难以承受,她委屈、生气。
这稻米,是今天上午少布送给的,有一小口袋,足够紫燕一人吃几顿了。欢喜之下,紫燕叫冬意在凤仪宫的小厨房做了足够两人吃的饭菜。
紫燕不满地冲巴雅尔挑了挑眉尖,把叉子上的肉片放到嘴里,又低头趴饭。紫燕想,这巴雅尔准在外面遇到烦心事,回来拿自己撒气。不必理会他!
巴雅尔盯住吃饭的人,是两眼喷火。
春吉、夏祥、秋如和冬意侍立在紫燕身后,让巴雅尔眼中的怒火压得不敢抬头。冬意斗胆,悄悄打量巴雅尔,恰巧遇到那怒火中烧的目光,吓得赶紧低头。
炒牛肉送米饭,紫燕中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瞪眼不足以发泄巴雅尔心中的怒气,他抢过紫燕跟前的小饭盅,重重地放到餐桌的另一端。不承想,小瓷盅禁不起这重重一放,碎了,米饭洒得餐桌、地面都是,米饭里混杂了许多小碎片。
这一幕,实在出人意外,就连巴雅尔自己也没有想到。
巴雅尔傻眼,在紫燕愤怒的注视下,心虚地避开目光。半晌,巴雅尔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用低缓的声音问:“我在追查稻米的去向。告诉我,你这稻米从哪里来的?”
“这稻米,是我偷来的,抢来的,你管得着吗?”紫燕这一生气,说话就不经头脑了。
阴鸷地看紫燕,好久,巴雅尔才低沉地说:“那么,你到大书房来,跟父汗说清楚,这稻米的来源,它涉及到唐军五十车军粮的去向。”丢下话,巴雅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涉及五十车军粮的去向!
紫燕顾不上跟巴雅尔生气,随后向大书房走去。
半路,遇到了少布,紫燕叫住他:“二王子,你今天上午送给我的稻米,是从哪里来的?”
“大嫂,你收下就是了,何必追究它打哪来?”少布不想就送稻米之事多说。
紫燕一定得问清楚,这涉及五十车军粮的去向,可不能马虎:“你一定得告诉我。太子在追问此事。”
看少布迷惑,紫燕将稻米的来源,涉及五十车军粮的事,说了出来。少布想了想告诉紫燕说,这稻米是从一个商队那里买来的,并清楚地说出这个商队的住址。紫燕记下,约少布一起到大书房跟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说明白此事。
少布摆手,提醒说:“大嫂,我还是不要去的好,最好不要让父汗和大哥得知,这稻米是我送给你的。大嫂你想,他们要是知道,我煞费苦心从商队那里买稻米送给你,他们会怎样想?要不,大嫂你就说,这稻米是你自己在商队那里买来的。”
紫燕犹豫,想了又想,追问:“这稻米,你真的是从那个商队买来的?”
“大嫂,我不会骗你的。”
......
大书房里,巴雅尔气咻咻地,告诉阿古拉大汗刚才看到紫燕在吃米饭的事,并说紫燕不肯说出稻米的来源。
阿古拉大汗听完,沉默片刻,严肃地说:“巴雅尔,这是你的不对。你们分别了几个月,你怎么可以一见面就冲紫燕公主发火?”
“父汗,我敢肯定,紫燕公主餐桌上的米饭,就来自丢失的稻米。”
“巴雅尔,你认为,紫燕公主有能力,有必要,去抢夺那些军粮?”阿古拉大汗严厉地,“放开大唐公主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背井离乡的柔弱女子。”
巴雅尔无言,回想刚才,自己是没有告知紫燕丢失稻米的事,就先冲她发火了。
“巴雅尔,是你答应会善待大唐的公主,我才向太宗皇帝提亲的。”阿古拉大汗语重心长地说,“在这里,你就是她最亲的人。请你不要忘记一个男人的责任。”
“父汗,晚上我会跟紫燕公主解释清楚的。”
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一起商议,怎样尽快追回丢失的军粮。
紫燕来到大书房,阿古拉大汗对紫燕是笑脸相迎,巴雅尔则讪讪地。
“父汗,太子,唐军丢失了军粮,是吗?”
早作好准备面对紫燕指责的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听到紫燕开口就问丢失军粮的事、对无故被巴雅尔责骂只字不提,先是诧异,继而欣赏,父子俩将三天前唐军押粮队伍遇袭、五十车军粮全部丢失的事,互相补充着告诉了紫燕。
巴雅尔告诉紫燕,军粮丢失后,巴雅尔和另外一个副将根据痕迹追查,到云中城外二里远的地方,线索就中断了。
阿古拉大汗告诉紫燕,丢失了五十车军粮,唐军十几万大军将断粮半个月,巴拉族落下劫持唐军军粮的嫌疑,唐军和巴拉族间的友谊将出现裂痕。五十车的军粮中,有两麻袋的稻米,是阿古拉大汗托人带给紫燕的,万万没有想到,丢失军粮后,那些丢失的稻米会出现在紫燕的餐桌上。
顺着稻米的来源追踪,是寻找五十车军粮的唯一希望。
“公主,你能否告诉我,那稻米是从哪里来的?”
紫燕犹豫着,最后,紫燕还是按少布的请求,说稻米是在一个商队的手中买回来的,并按少布所说的,说出商队的住址。
巴雅尔听到这里,冲阿古拉大汗点点头,又深深地看紫燕几眼,大步离去。
回到凤仪宫,紫燕无心练习舞蹈,她捧了一本书,半天都没有翻开一页,头脑里转动的,都是丢失的五十车军粮。
天近傍晚,紫燕仍在凤仪宫的书房里发呆。巴雅尔困倦地进来,坐在书桌旁一言不发。
扔了书本,紫燕走到巴雅尔身边,急急地问:“太子,那五十车的军粮,可有下落了?”
“你确定,这些稻米,真的是你,在今天上午从那商队手中买回来的?”巴雅尔的话,显得疲惫不堪,人也相当疲软。
心虚的紫燕,不落痕迹地避开巴雅尔的目光:“是的,太子。这商队的人可说清楚,稻米从哪里来?”
巴雅尔困乏地靠在椅子上,阴郁地望紫燕,一字一顿地说:“公主,这个商队的人,都是吃羊奶、羊肉的草原上人,他们在贩卖马匹,他们手中不可能会有稻米。但是,我们还是把他们投入大牢,要进一步追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紫燕急得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这样一来,没办法追查到军粮的下落,唐军跟巴拉族间的友情,就会受到冲击。”
巴雅尔走到紫燕身边,捧起紫燕的下巴,沉声问:“公主,你很在意唐军跟巴拉族间的友情?”
“当然。”紫燕坦然自若地迎接巴雅尔研究的目光,“我来和亲,为的就是‘汉、蒙一家亲’。”
长长地“哦——”了一声,巴雅尔思忖很久,放开紫燕,回书桌边,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