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车军粮的去向，已经查明，就连指挥劫掠军粮的人，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都心中明了。
震惊！
极度的震惊！
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为这个调查结果，是惊得瞠目结舌，两个人都为巴拉族的未来担忧。
巴雅尔拭去头上汗水，苦闷地：“父汗，我们得对唐军坦白一切，然后提出军粮交给唐军。”
“不，巴雅尔，这个结果，比找不到军粮更加糟糕。唐军一旦得知是我巴拉族的人劫夺他们的军粮，我们巴拉族与唐军的友情，就至此结果了。”阿古拉大汗苦恼不堪，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这天夜晚，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在大书房熬了整整一宿。
太阳升起来时，参与秘密调查军粮去向的侍卫，都神秘地失踪了。
中午，关在大牢里的那个商队人员，统统被拉出处死，罪名是勾结外敌、劫夺军粮。
当天傍晚，阿古拉大汗在慈安宫召集一家人来聚餐。这次聚餐，气氛沉闷，跟以往聚餐的热闹、欢乐大不一样。
晚餐结束时，阿古拉大汗用低沉的语气告诉每一个家庭成员，唐军的五十车军粮失去了踪影，身为唐军的朋友，巴拉族人不能袖手旁观，短缺的军粮由巴拉族凑足，除了献出库存的奶制品，巴拉族各个有名望的人，都要尽自己的能力献出一定数量的牛羊。
阿古拉大汗率先献出五百头肥羊和二百头牛，塔娜王妃献出四百头肥羊和二百头牛，接着巴雅尔献出四百头羊和一百五十头牛。
该到紫燕了，许多目光落到紫燕身上，等候她发话。
“父汗，母妃，我愿意献出牧场里所有的马、牛、羊。”紫燕略一思索，轻轻地告诉在场的人。
塔娜王妃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公主，你刚才说，你献出多少牛羊？”
“母妃，我愿意献出牧场里的所有牲畜。”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在场的许多人，有的倒吸一口气，有的傻子一般看紫燕。紫燕来到巴拉族九个月多，草原上大小部落首领为表示对大唐皇朝的臣服，都争相向大唐来的公主表示敬意，纷纷给紫燕送上数量不一的牛羊，这使得紫燕牧场里的马牛羊数量快速增长。在巴拉族，数阿古拉大汗和紫燕牧场里的马牛羊数量最多。
巴雅尔对紫燕看了又看，在许多人设法增多牧场里的牛羊数，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尊贵时，紫燕将自己弄得一无所有，实在让人费解。巴雅尔深深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妻子，让人看不明，猜不透。
“大嫂，你不能没有自己的牧场。”斯琴好心提醒紫燕，在这个以马牛羊数量衡量身份贵贱的大草原，没有牧场会被人看轻的。
“为什么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牧场？没有牧场，我照样有吃穿用度。”紫燕本人是轻松自在，丝毫没有为即将一无所有而担忧。
身为巴拉族的太子妃，没有牧场，照样不愁吃穿用度。两年后就离开这里的人，不需要为自己积累财富，与其两年后再让人瓜分自己的牧场，不如现在献给缺少军粮的唐军。
用马牛羊抬高身份？紫燕只想低调生活。
身为李世民的亲生女儿，这身份就已经高得让人敬畏，再往上抬，紫燕自己都觉得累。
阿古拉大汗沉默，思量过后，向紫燕提议：“公主，要不这样，留下出牧场里的小马驹、小牛犊和小羊羔，其他的献出来。”
紫燕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献出牛羊也是论身份的，塔娜王妃献出的牛羊数量比阿古拉大汗的少，巴雅尔献出的牛羊数量又比塔娜王妃的少，自己一下子献出整个牧场，有可能逾越太子妃的身份了。
“父汗，身为太子妃，是不是，不宜献出太多？”紫燕敏感地问。
“这个倒不是。”阿古拉大汗费劲地想，找到一个让紫燕改变主意，不再献出整个牧场的说法：“公主，你没有牧场，你名下的几百个奴隶就无处安身，没有食物可吃了。”
“这个么。”这个问题难不倒紫燕的，她不需要拥有奴隶，“就解放他们成为自由人，临走时，让每人在牧场里抱走一只羊。”
这下，屋子里的人，又一次惊愕后，没有人再劝说紫燕改变主意了。
冷眼旁观的少布，显得高兴，他望阿古拉大汗：“父汗，大嫂已经献出大量的牛羊，我们就不用再献出牛羊了。”
阿古拉大汗阴沉着脸，近乎威吓地：“你休想。你献出的牛羊数，跟太子一个样。”
少布扫兴，不满地看塔娜王妃。塔娜王妃要说什么，遇上阿古拉大汗威严的目光，畏惧地收回溜到嘴边的话。
聚餐结束，巴雅尔、紫燕、少布和斯琴先后走出慈安宫。
巴雅尔放慢脚步，有意与后面的紫燕拉近距离。察觉到那个高挑的身影走到身后，巴雅尔渴望，紫燕像几天前那样，扑到自己的身上，跟自己解释几天前发生在尚宁宫的事，自己一定会耐心听她的解释，然后跟她一起回凤仪宫。
几天来，巴雅尔暗中问过最值得信赖的斯琴和一些宫人，在自己离开这几个月中，紫燕与少布的交往，仅仅是路遇时礼貌性地问候，那天确实是紫燕第一次踏入尚宁宫。难怪她当时委屈得流泪，几次要跟自己解释。
紫燕走近巴雅尔，因为刚刚在慈安宫相聚，她连点头的礼节都省去了，将脸别向另一边，压抑心中的颤抖，装得若无其事地越过巴雅尔。紫燕的目光不曾在巴雅尔身上滞留一秒，巴雅尔眼中的渴望，她自然也没有看到。
婷婷的倩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没有一点的停滞，就当自己是个路人。
不，是当自己不存在。
“燕儿，你等等。”巴雅尔忍不住呼叫。
离去的人停步，回头，低头望地面：“太子，你有事？”
毫不掩饰的疏离，叫巴雅尔失落。几天前，紫燕要向自己解释尚宁宫的事时，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还主动拥住自己。
如果当时自己选择相信她，有耐心听她诉说，她一定会欢喜得拥住自己不放吧。
紫燕等候，淡淡地等候巴雅尔吩咐。可巴雅尔走到跟前，只是注视紫燕，并没有话要说。
“太子，你有什么吩咐？”等待的人，很有涵养地询问。
“燕儿，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热切的话，伴随热切的凝望。
“我？”
这似乎是件可笑的事，把走路的人叫住，问人家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诧异地看巴雅尔，以紫燕的聪慧，马上悟出巴雅尔的意思，他是要自己就尚宁宫的事，作个解释。
要是几天前，紫燕一定感激巴雅尔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将当时的情景一一告诉，可是现在，紫燕没有这个兴趣了。
“太子，我无话可说。”
有误会未必是件坏事，可以让两个不应该亲近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日后离别时，就少一些伤痛。
“燕儿，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么？”不甘心地追问。
“太子，如果你没有吩咐，我走了。”
紫燕淡淡地望巴雅尔，片刻转身离开。尽管知道身后有人在目送自己，带着忧伤，紫燕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次，冬意回头向来处观望，都看到巴雅尔站立在原处，向这边凝望。
慈安宫里，塔娜王妃闷闷地对阿古拉大汗说：“这紫燕公主，捐献出的牛羊数是我们的几倍，存心要压倒我们。”
阿古拉同样不高兴：“这个倒不是。我担心的是，以后公主一无所有，会让人看轻我们巴拉族的太子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