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紫色的长衫,边角祥云纹路,发带飞扬,环佩钪锵还会有谁。奕清邪邪的笑着从阴影里走出来。他平日里是不穿这样深色的衣裳的,也难怪藏在院墙门后我会看不到他的身影。我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剑也顺势往身后一收,剑身回鞘,转身交到连翘手里。
“谨姑娘原来会舞剑,真是好兴致。”奕清边笑着边踱着方步上前来。
“九皇子见笑了,”我也微俯身作了万福,心下感叹,幸亏得今日只是舞剑,若是被他知道我会剑术,那还了得。“九皇子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漫步别院,也真真的是好兴致。”
他距离我不足三步,立住了脚跟,微笑着说道,“谁说我是闲庭信步走到这儿来的,我可是尾随着谨姑娘一路到这里的呢。”
话停,我心里一惊。这个把柄,可算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以他的个性,应该会死死抓住不放的罢。路过临仙阁的时候我特意的望了一眼,他的书房里灯烛还是亮着的,我原以为他还在批公务,一时大意没料到他竟然身在别处。我在心底暗暗的问道:奕清,你倒是藏在别处做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闲若馆再说。”奕清凑上前来,浅声说道。我身子向后微倾,躲开他的逼迫,又是侧身,拉了连翘的手,没有理他,直直的往闲若馆走。
奕清在我身后得意的笑了,紧随我自后门回了闲若馆。
待我换衣梳整时,奕清已是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正堂品茶,连翘轻轻飘过他身边,抛下一句“九皇子书房有请”。
偏殿的正书房里,灯火幽幽。我与奕清正对坐在圆桌两侧,不知怎么开口是好。方才他随手翻看了我桌案上的信笺,想必看到了奕流歪扭的图纸,正一脸不明就理的阴郁,眼眸里一丝冷冷的空寂。我浅浅的冷笑一声,“九皇子最近,还真的是专好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事情呢。”
奕清并没有在意,一边的嘴角邪邪的上挑,“你可知道今日你犯了多大的罪过。这琅琊殿是被皇太后封禁了的,任何人不准出入,违者可是要斩首示众的哦。”说罢,他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
“所谓不知者不怪,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再言之,九皇子不也进去了么。”我淡淡的反将一军,捧起了青花茶盅,微微的对他笑。
“不愧是平南将军的女儿,胆子真是不一般呢。”奕清爽朗的笑了两声,又是戛然而止,“我这次,跟你做一个交易,若是你答应了,我不但不会将这件事禀告太后,还会讲琅琊殿的故事给你,如何?”奕清带着一股诱惑的声音引诱我,就像是狐狸举着胡萝卜诱惑兔子入陷阱一般明目张胆。
我睥睨着看了他一眼,他似是摸透了我的性子一般,吃定了我,每每说要讲故事给我的时候,他总是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眼神看着我,让人无法拒绝。
“那……九皇子的条件是什么?”我捧着茶盅,并不看他,心里却在暗暗的计算。要我与他联手,是要父亲在朝堂为他说话还是要姐夫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所用,亦或是……
“是很简单的事情,在下必然不会为难谨姑娘的。”奕清淡淡的笑着,“以一个月为期,谨姑娘每日送一样茶点到我临仙阁,怎么样?”
“这……这就是你要求的事情?”我不禁大吃一惊,这样简单的事情,也算是条件么。
“是,谨姑娘的言下之意,是答应在下了?”奕清依旧微微笑着,侧脸看着我,烛光打过去,显得温和极了,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惹人讨厌的样子。
“好。”我爽快地吐出一个字。
“一言为定,”奕清笑了,像是狐狸一般,笑得很狡猾。“那明日午时,在下就恭候谨姑娘大驾了。”说罢,奕清起身,转身离去。待到正出门口的时候,他又侧头回身笑着对我说,“以后叫我的名字—奕清。”趁我正惊愕的时候,不等我的回答,他很快就离开了。
只剩一轮明月,空悬。
我轻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去望那明月,都怪奕漓送我一柄宝剑做什么,真真的就像是两个人计划好来引我上钩的呢。想着,我望了一眼临仙阁,书房的灯烛依旧亮着,却看不见奕清的身影在其中晃动。
我突然间想到,奕清此时不会正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吧,想着,赶紧的回了卧房,吹熄了烛火。
人走了,灯灭了,心思却还是忍不住的翻动。
清晨,早早的起了,已是六月流火。
梳一个垂鬟分肖髻,着一身淡蓝色绣水纹长裙,白色薄烟纱衣,银雀发簪紧紧地插着,眉心清点花钿,眉上轻描远山,白玉的珠子,翡翠的戒子。我对着铜镜细细的看自己的样子,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倒是自来熟稔的六王爷奕漓站在门口笑着拍手,“半垂金粉如何似,静婉临溪照额黄。”
自从奕漓来习惯了我这闲若馆,就连下人都不行通报了,倒是就让他自顾自得往里闯。我不去理会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你这又是遇见了哪段奇事,一大早的就跑过来献殷勤。”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事都算不得奇怪了,”奕漓笑笑,依旧是倚着门窗不肯进来,“我今儿啊,带了个朋友来给你认识。”
奕漓说罢,向一旁躲了躲,身后的人就显了出来。
一袭白衣轻裘,白绣锦的靴子,银绣锦的发带,青丝如瀑布,唇朱如樱桃,目亮似点漆,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说美如珠玉则形容的略娇媚了,说面如冠玉则形容的略硬朗了。再媚一分则显女气,再英一分则显刚强。若是不动不笑,我只当是一尊玉人儿。
不由得把我看楞了,奕渊、奕漓、奕清,都算是美男子,若是放在皇城街头,已是招人注目,能引凤招蝶,如今只不过及面前这位公子的大半。若说他们是金樽玉器里堆出来的富贵公子,纵说是龙子皇孙,也总是凡人的样子,而眼前的公子,恰恰的像是仙人下凡一般。
“咳咳,”奕漓笑着咳了两声,我突觉有些失态,不由得脸上飞红。
那位公子却是淡淡的笑了,毫无介怀,“草民雪贤见过平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