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坐的人,缓缓的起了身,走到毓灵身旁,依旧低垂着头,却牵起了毓灵的手。毓灵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出于姑娘家的羞赧本想把手抽回去,手被紧紧握住,毓灵低下了头。
她轻轻踮起脚,凑在那人耳边轻说一句,“我会一直记得你。”一句话说罢,眼睛中的泪又涌出来,毓灵紧咬着嘴唇,鼻尖都被憋红了。
那人轻轻的拥抱了毓灵一下,毓灵在他怀中咬着嘴唇笑了,笑过之后,又将他轻轻推开,向后退两步,“你走吧……”毓灵边说边向后退。
车上的奕清轻拉拉我的手,对我作了噤声的手势,便挑开了门帘跳下车去。我紧紧的趴在窗户缝上向外看。
“毓灵。”奕清一声斥责吓的毓灵慌了神。她没有向后退,反是向前两步跑到那人身旁,紧握着那人的手。
“九,九哥……”毓灵结巴着说。
奕清却是换了另一副神色,他微扬起嘴角,笑看着毓灵,“毓灵,这么晚的天私自出门,不守规矩啊。你说,按宫规该怎么罚你?”
“九哥,”毓灵也换了一副神情,她讨好的笑着说道,“你放了毓灵这次吧,毓灵再也不敢了。”虽说毓灵的神情换了,紧紧握着那人的手却不松。她从牙缝里轻声挤出几个字,“我缠着他,你逃。”牙齿抖的都能清晰听到敲打的声音,毓灵却依旧强咬着牙说话。
被一时的情动迷惑了眼睛,还是掩耳盗铃欺骗自己沉溺在一段痴梦中,毓灵这个傻丫头啊,奕清是自马车上跳下的,这情形,还看不懂么。
奕清并不搭声,只是侧脸看着他们二人。只见那人松开了毓灵的手,缓缓的抬起了头,慢慢将遮盖着脸的乱发拨开,露出了一双忧伤的眼睛。
毓灵慌忙向后退了一步,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人。
“奕漓,”奕清先发话了,“梅青影不是有话要你捎给毓灵么,你告诉她啊。”一丝嘲弄的语气,带着一丝对毓灵的不屑,与往日里的奕清,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奕清,”装扮做梅青影的奕漓低声唤了奕清一声,想要提醒他休得再过分了。
“早晚都要说的不是么?”奕清反问道。
毓灵警惕地看着奕漓,问道,“他要对我说什么?”
“说你要好好的听哥哥们的话,这样他才能跟你一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啊。”奕清调笑着说一句,充满了威胁。
“奕清。”奕漓第二次唤奕清的名字,却带了一丝的恶狠狠。
毓灵没有说话,呆呆的立在原地,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对着奕漓大喊一声,“他要对我说什么!”
奕漓垂下头,轻声的说一句,“他说,他会唱戏,他只会唱戏,所以他要唱到死。”奕漓缓缓的转身面对毓灵,轻声说,“他是真的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
“毓灵,”奕漓向前迈了一步,尽全力微笑的温暖,“梅青影过的很好,他在我府上很安全,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见毓灵依旧一副警惕的神情,奕漓尽全力用温柔的声音缓缓的说,“相信六哥,好么。六哥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毓灵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挤出一丝微笑,淡说一句,“我懂了。”
转身离去。
小小的身躯被深夜的黑暗所吞噬,渐渐模糊到连一个点都看不见,毓灵的背影消失在让人惧怕的黑夜里。
“她不会有事吧?”奕漓苦笑一声回过神问奕清,奕清走到他身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总要有这样直面对峙的一天。”
“是啊,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是却猜不到是用这样一个人来做要挟。更没想到他在她的心里有这么重要,这个丫头啊……”奕漓叹了一声,与奕清一起转身回到车上。
“我送你们回去吧。”奕漓一个转身跳上马车。
“你这副样子,要吓死谁,还是我来吧。”奕清将奕漓赶回车中,自己拿起了驯马的鞭子。
车轮咕噜噜的转起来,空旷的街道上车轮声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本来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我忽的像坐在对面的奕漓发问。
“什么?”奕漓仿佛没听清我的话。
“我说,本来你们安排的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心疼她了,你想继续演梅青影,你想放她一马,对不对?”我盯着奕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奕漓苦笑一声,“我这个人,心软。”说着,奕漓倚手背靠着马车,闭上了眼睛。“妇人之仁有什么用啊,”奕漓嘲讽自己般低声说一句,“早晚都要面对的,不是么?”
我也不再说话,一闭眼满眼里都是毓灵忍着伤痛强装笑颜的神情,让我心疼极了,心疼到不敢再闭眼,生怕那眼眸、那嘴角,成为我心中迈不过的槛。
车子到了别院侧门,奕清站在一旁伸手想要扶我下车,我多想用眼光狠狠地扇他一个巴掌。却只能打掉他的手,我自己扶着车架下了马车。
奕清淡淡的与奕漓告别,看着奕漓的马车渐渐远去,奕清才转身进了别院。我忙的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远离了侧门,我自顾自的冲在他的前面,只当在他身后行走都是贬低了我。奕清并不说话,只是跟在我身后。一路冲到闲若馆的后门,我疾步跑进了闲若馆,忙的把门关了,将奕清关在门外。
“晏谨,”不能扣门,奕清只能隔着门轻声唤我的名字,“晏谨,你开门。”
我背靠着门,不愿说话。
“晏谨,你开门啊。”奕清的声音里夹杂了几丝愠怒,几丝急躁。“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忽的转过身将门打开,奕清孤零零的伫立在门外,见我开了门,露出一丝笑意,“你肯开门了?”
“为了我什么,别说你是为了我。”我冷冰冰的盯着他的眼睛,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怎么眼前的人会变得如此的遥远,那样自私,那么冷漠,那样恶毒。“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奕清。”说罢,我将门再次摔打着关上,关的用力,险些夹了他急迫的想要推门的手。
“晏谨,你开门。”奕清小声而焦躁的轻喊。
“晏谨,开门啊……”奕清略带一丝的无奈。
“晏谨,有些话我不好隔着门说,你让我进去。”奕清带了一丝央求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