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宫中近来局势紧张,等过段时日吧。”杜乂轻轻抚了抚裴慕肩。
“宫中的局势,何来平稳之时,后.宫的尔虞我诈,朝堂的相互猜度……”裴慕微微眯起了眼,似乎有些疲惫了,顿了顿,看了眼怀中的陵阳,道:“庾文君不想念她的孩子吗?”
“想,又有何用……”杜乂用指尖蜻蜓点水般的点了点陵阳的小脸,眼中溢出暖暖情愫。
寿寿僵硬掉了,自己今夜居然睡在裴慕房间中,还好不是睡在裴慕身侧,只是睡在临床的梨木小摇床里。这就是差别,杜乂让寿寿睡在臂弯里,而裴慕就让寿寿睡摇篮,寿寿僵硬地自我纠结中,不知现在是该安静睡觉,还是大哭大闹,表示自己不喜欢呆在这里,可是,万一裴慕一气之下,又要杀自己……寿寿往回吞了口唾沫,还是忍住了。
值得安慰的是,第二天见到了杜乂,回到了他有点儿温凉的怀里,从杜乂白色绸纱映衬下的锁骨,寿寿分明的感受到,那深深凹陷的锁骨,杜乂又瘦了几分。
“看得出来,这孩子喜欢你。”裴慕一手拿着金镂花的银熏球,另一只手着了件雕花的青衫,细细熏磨着,沁人的香,一下溢满了整个屋舍。
“嗯,慕儿不希望她也喜欢你?”杜乂微笑着抿了抿唇,将寿寿准备递给裴慕抱抱。
寿寿一个激灵,脑中灵光一闪,死死抓着杜乂的的袖子不放,开始哇啦哇啦的哭起来,虽然不敢对裴慕哭闹,可是对杜乂表示依赖,总行吧,于是寿寿使了吃奶的劲紧紧抓着杜乂不放,哭的那个凄惨呀~……
杜乂停下了动作,“陵阳不愿意离开我吗?”杜乂又将寿寿抱回了怀中,轻声呵护着。
“还这么小,就知道识色相吗?”裴慕摇摇头,却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不满,只是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老爷,夫人,王大人到访。”
原是半卧的杜乂,此时直了身,“快些请王大人的客厅稍等。“
“羲之怎的突然前来?”裴慕将刚刚香薰好的青衫披挂在杜乂身上,“莫不是关于……”
“慕儿一同去吧,很久没见羲之了。”杜乂将寿寿轻放床榻内侧。
曦之?王羲之?这个人,多么熟悉啊,寿寿认得他老多年了……原来自己来到了东晋,寿寿虽然喜欢历史,可是丢了这么多年,也忘记了许多细节。听了这么多在朝堂之上颇有威名的名字,寿寿想,整个东晋,恐怕她只对王羲之熟点儿。
呀,慢着,别走呀,让我瞅瞅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长得怎么样?
寿寿看着要走出屋门的二人,开始胡乱蹬腿,可是越急,眼泪越是挤不出来,不管了,先发几声哭腔吧……
“陵阳,这么小,就学会撒娇了?”杜乂宠溺的抱起寿寿,用头蹭了蹭寿寿。
“你要带她去?”裴慕看着杜乂抱着寿寿走来。
“去让曦之看看要怎么当爹呀”杜乂轻微一笑,黑瞳儿微微一眯,仿佛能挤出几滴香墨,寿寿自是看得愣神,裴慕的神色亦是被杜乂惹去了几分。
“不好好当你的东床快婿,怎的有空到我这儿来闲逛?”杜乂半是调侃,半是玩笑。
王羲之才将将把一口香茶滑入口舌,听到杜乂这么一句,差点儿没把茶水喷到自己篮彩印花的广袖上。抬起头来时,看见杜乂这一绝色的男子,正抱着一个无齿小儿,瀑长的墨丝斜斜束至一旁,几缕晴雨花瓣编制的发带,藏在发丝间,若有若无。王羲之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一幅画,绝美的温婉。
“来看看你怎么当爹的呀。”王羲之闷闷地一声,没好气道。
裴慕有些忍不住哧然一笑,“曦之,你是不是在我们府上派了内应,这句话,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听了两次。”
王羲之听了有些发愣,随即哈哈一笑,“来,让我抱抱你们家小陵阳,过不了几个月,郗璇
也要为我生个胖娃娃了,”说罢,将寿寿放在了自己怀中,“哟,这小陵阳长得,真胖,白白胖胖的。”说罢,王羲之在寿寿脸上,轻轻掐了掐。
的确,寿寿最近这段日子,猛喝海喝奶水,期望自己快点儿长大,可是似乎事与愿违,个子没长,肉肉却平添多长了几斤,现在的寿寿是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奶娃。
坚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眉眼看见寿寿的憨笑时,亦是跟着弯成了月牙儿,瞳孔放出流光溢彩,替这张俊秀的脸儿增添了灵动。
寿寿看得痴迷,这下比看杜乂还要仔细痴迷,小拳头死死拽住王羲之的墨兰腰带,原来这就是王羲之,好年亲,还有一股纯正的研墨香儿,可是等我长大他也老了,他还有妻子了,好可惜……
“陵阳,到为父这儿来吧,曦之也累了。”杜乂看得出着小娃儿似乎喜欢王羲之有些过了头,滴溜溜地圆眼睛总是盯着王羲之,说罢,便要上前抱走寿寿,寿寿拽住王羲之的腰带,有些讨好的看看杜乂,咧嘴笑了笑,趁我还小,还活着,让我再看看这历史伟人吧……
“看来你女儿喜欢我,让我再抱抱她吧,你最近身子也不好,一旁好好休息。“王羲之看着寿寿的憨样,有些好笑,摆了摆手,让杜乂回去坐着。
杜乂媚眼儿半耷拉了下来,有些不满地看了看王羲之,冷不丁的踹了王羲之一脚,让他那件崭新的印花衫子留下一个黑色脚印。
“难得也有女子要我不要你的,我今儿高兴,不与你计较。”王羲之丝毫不介意柔纱白绸上那一脚印,“说不定,说与那雅芝舍的女眷们听,这衣服还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是当朝美男当阳候的脚印。”
“咳咳,”裴慕适时的咳嗽了一下,拿起茶盏,磨了磨。王羲之自觉说下去,待会儿,杜乂可要真遭安殃了,便正了正神色,“我这次前来,是想给你们说说朝堂上的事。”
“晋元帝,太医说,能挺过永昌二年,便是天下万福,而太子司马绍一家,被软禁,建康城现在早已乱成一团”王羲之沉沉说道。
砰啷,茶盏的碎响,寿寿原以为是裴慕弄的,可是扬扬头,茶盏好滴滴的放在裴慕的侧几上,那声响,居然是杜乂发出的,杜乂凝白的指尖还在淌血,金边油彩的茶盏,混着红色的山楂碎果,洒了一地的虹彩……
“什么意思,你是说,皇上活不过明年吗,朝中已无人抵御王敦?”杜乂混磁的嗓音,难掩藏于背后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