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个月里,新月随着施桐餐风露宿、日夜兼程。施桐从不走官道,只捡山野小路而行。自从随她上路,她的话较之前少了许多,新月也不善多言,因此一路走来总是沉默有加,只是两人品性都极为相似,虽然话少,但也没觉得不适。施桐温婉有致,对新月也是极尽照顾。新月心悸的症状偶有发生,施桐起初施以针灸,日久之后,便改用汤药,新月的不适感也渐渐消退,虽然不明就理,施桐也不做任何解释,但新月却不愿多问,她将满腔的信任都托付给了施桐。新月有时见她望着自己愣愣出神,神情极为悲哀,想要问她为何这样伤心,她却只是默然无语转身而去。
这一日,新月也不知到了哪个地境,施桐终于不再走山路,下山之后领着新月朝渐渐热闹的官道走去。那时已入初夏,天气渐感炎热。她们在一处茶寮前停住,饮了些茶水解渴之后才继续上路。
“这些日子累着你了,今晚我们去客栈落脚,你好生歇息下。”施桐说。
新月想起这几月以来还没有在床上睡过,心中不禁一阵欢腾。
入了城,施桐选了间堂内食客较少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些饭菜。虽然她们衣衫普通,但施桐仪态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上等气质,那店小二不敢怠慢,热情地为她们做了安排。
在房内食过饭菜后,施桐稍作休息,对新月道:“这几日不便上山采药,我要去药铺抓些药,你留在房内休息,我片刻便回来。”
施桐离开后,新月闲来无事,撑起木窗,趴在阁台上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高声哟呼,一派繁华热闹景象。新月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心情极为轻松。
她的目光忽然被一群聚拢的人潮吸引过去,只见一名孩童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围观的人却无一人近身。
新月好奇下楼,朝那人群跑了过去。她挤到跟前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场中的男童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四肢蜷成一团,不停抽搐,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或惊恐或惋惜,就是却没人敢上前去。
新月冲过去,使劲捋直那男童的双臂,见他口中又溢出血沫来,而自己手中又无他物,心中一急,腾出一只手来,掰开男童的牙关后将手伸了进去,任他咬住。
忽然一人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帮着新月压住孩童的胳膊。新月感激望过去,那人却是施桐。
孩童的抽搐渐渐无力,咬住新月手的牙关也松了下来,他进入了昏睡状态。新月知道他即将休克,更加着急了。
施桐镇静地从袖中拿出针灸包裹来,在男童前额两侧分别施针,进针片刻后,男童的面色渐渐缓和,虽然依旧昏迷,但表情已不再痛苦。
新月用衣袖擦干男童嘴角溢出的血水和白沫,再看着施桐熟练收针,心中暗自惊赞。
围观的人群忽然让开来一道口子,一名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冲了过来,旁边的人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心急如焚地在那男童身边跪倒,大叫道:“太……”,但只叫了一个字,就想起什么来,止住了声音。
见男童的情况已趋稳定,他打量施桐和新月,问道:“你们可是大夫?”
施桐不答他的话,只是悠悠道:“暂时已无大碍,回去后要静养,切不可惊扰。”
那男子见施桐和新月就要离开,便说道:“听夫人之言,想必两位是大夫,不知两位可知我家公子患的是何病症?”
施桐道:“脏气不平、气机逆乱;清窍被扰、昏扑抽搐;髓海不充,元神失养。痰症也。”
那男子听了一震,随即恭身道:“在下李诺。夫人真乃再世华佗。天下不知有多少名医为我家公子诊治过,却少有人能一眼看出病症。公子虽然锦衣玉食,但自出生之日起,便受这病痛之苦,即使不发病时,也是郁郁寡欢。夫人可否留下名号及府上地址,李诺必当登门拜访。”
施桐见他谦卑谨慎,便回礼道:“你来城西客栈找施桐便是。”说完和新月转身离去。
她们刚走开,一辆马车便驶进了人群,围观的人马上散开来退在几步之外观望,李诺抱起那男童上车后疾驰而去。
回到客栈,施桐见新月被男童咬破的手不断渗血,便从包袱内取出白布来为她包扎。新月却一点不在乎,只是兴奋地说道:“施大夫,你的医术真高明!我们那个年代科学那么发达,设备那样先进,却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有效地急救癲痫。”
施桐一愣,“你们那个年代?”
新月反应过来,笑道:“是我口误,我是说在我的家乡。”
伤口包扎好后,施桐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痰症发作时要将病人的牙关分开?”
新月笑道:“久病成医,我曾经在医院看到过许多类似的急救案例。”停顿一下,又说道:“医院就是你们说的医馆,都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她的话依然令人费解,但施桐只是问道:“痰症发作之时,病人失去意识,牙关咬合的力道却惊人,其实你可以找其它的物品放进他的口中,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你不怕手指被咬断?”
新月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怕他咬断舌头,便没有想那么多。”
施桐望着她若有所思,静默不语。
店小二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说是客栈门口有人抬轿来请施桐和新月。施桐还没明白过来,店小二却带着几分艳羡道:“是请二位进宫去的轿子呢!”
施桐吃了一惊,“进宫?”
那店小二讨好地笑道:“您二位今天救了西夏太子,整个兴庆府都传开了,肯定是宫里来人请您二位进宫受赏呀。”
施桐惊诧道:“太子?”
新月却问道:“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