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谢鉴澄没有带我去什么星巴克肯德基之类耳熟能详的约会常见地点,而是十分自然地说:“去花鸟鱼虫市场看看怎么样?”
花鸟鱼虫市场?我表示无所谓,跟着谢鉴澄来到了雪城近郊,他一会儿看看鹦鹉,一会儿看看金鱼,讨价还价,看起来真的打算买。“三百啊。”我看着谢鉴澄买的一对黄毛鹦鹉,心说哥们你真有钱,三百块够我糟蹋半个月了。谢鉴澄不置可否,陆续又买了一瓶子小鱼,一只十块钱的绿壳龟和一个号称古董的破碗。提着这些和他的少爷气质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听着耳边嘈杂热闹的买卖声,我有一种仿佛穿越时空的感觉:乾隆爷的时候,一个粗使丫鬟陪着自家的纨绔少爷遛鸟儿。
“暑假没什么事儿,养着玩。”谢鉴澄回答。我哼哈答应着,盘算怎么才能开口把话题引到释梦上面去,一面盘算一面和谢鉴澄闲聊,他的见识很广,杂学旁收,所以聊起天来也很有趣。“……我妈开饺子馆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不过她做的饺子的确好吃,连你家云梦泽也喜欢吃吧。”“是啊,一周七天我有五天要带饺子回去……”
等等。我盯着谢鉴澄,他脸上果然出现了那种得手后的笑容,谢鉴澄拍拍我的肩膀,笑得钻石星辰:“云姑娘啊,你的道行还浅呢。如果梦境里有人这么和你聊天,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被人盗取意识啊。”
我无语地看着笑得春光烂漫的谢鉴澄,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否则谢鉴澄不会笑得这么地开怀。“看来谢会长知道的不少啊。”我吐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我也可以直达疑问,不必迂回。
谢鉴澄摇摇头:“你跟着云梦泽,很可能成为一个高分低能的释梦人呢。”
我嘴一歪:“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云梦泽本身看上去就充满了神神叨叨的技术宅气质,如果他跟着谢鉴澄姓谢,也许我会推荐他应聘《生活大爆炸》剧组,不过么,我看着谢鉴澄,“知道我是谁以后接近我,你的目的也不单纯嘛。”
谢鉴澄一笑:“我只是对云梦泽选择的徒弟好奇而已。我们谢家与云梦泽还是有些渊源的,我八岁时想要拜云梦泽为师,云梦泽说我缺乏天分拒绝了。”所以你怀恨在心?我颇为同情理解地看着谢鉴澄,不知道他能否理解我眼神之中传达的“其实当他的徒弟更糟糕”的意思。谢鉴澄提着金鱼鸟笼乌龟破碗和一盆吊兰:“我近两年见过几次云梦泽,能够理解你的感觉。你可以不那么担心,我接近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谢家人,简单地说算是释梦界的科研工作者,好奇心很重,仅此而已。本来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接近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科研工作者也不能小觑啊,谁知道你是不是那种疯狂科学家,打算把我脑袋剖开看个究竟然后记录在另一本手抄本里。转念一想,我这样的菜鸟在释梦界这块菜板上就是任人鱼肉的份儿,谢鉴澄真有心鱼肉我,我早就上桌了,于是心下泰然,摆摆手:“好了,我也不知道在图书馆的时候那个你就是著名的谢会长啊。”谢鉴澄但笑不语。
晚餐又一次选在了一家西餐厅,环境佳气氛好,只是菜品价格能让我这一夜都不需要空调。云梦泽又一次点了一份牛排和一瓶红酒。而我则对自己说,为了庆祝释梦暑期培训的开始,也吃点儿好东西吧。“我要这个!”服务生端来一个脸盆大的盘子,里面有曲奇饼大小的三块鹅肝和一些酱汁装饰。云梦泽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无语凝噎,对服务生说:“追加一份黑胡椒炒意粉。”
我气场微弱地补充了一句:“……两份。”觥筹交错之间,云梦泽的眼光频频冒火,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食不语的餐桌礼仪:“我又把什么搞砸了吗?还是你觉得我吃的太多?”
云梦泽卷起唇角:“你有话对我说。”给你取个绰号叫蛔虫好了,我愤愤地想,我自觉我的表情没有那么容易读懂,看来云梦泽的确很强:“我隐约听你提起过释梦界的六大世家,其中有一家姓谢是吧。”
“你见到了谢鉴澄?”云梦泽单刀直入,“前几天这小子还托人向我打听你。”我点点头,刚要交代一下来龙去脉,云梦泽就打断我的话:“他妈妈曾经想让我当他的老师,幸好这个孩子和谢家那些老鬼一样无趣又缺乏想象力,我找了借口推辞了。不过,”他停了停,“谢鉴澄尽管无聊,却也拥有谢家人的坦诚上进。这种人没有什么坏心又勤奋,适合当随从。”
我听了他的话都快哭出来了,以我的水平资历,给谢鉴澄当跟班还差不多:“人家谢鉴澄出身世家,古诗里还说,旧时王谢堂前燕什么的,我何德何能让人家给我当随从啊。”听了云梦泽的话以后,我不知怎么的,放下心来,这种仿佛男友被父亲鉴定通过的感觉让我吃着这三块鹅肝如同嚼蜡,还不如给我三串甜辣鸡架呢。
云梦泽一时无话,吃完他的牛排,倒上第二杯红酒的时候,他突然问:“你有护照吗?”
“嘎?有啊,我去过泰国。”
“你去过泰国?很好,明早把护照给我。”
“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才想起来看我的护照身份证?怕我是黑户口么。
云梦泽晃悠着他手中的酒杯:“我有些事情要去普吉岛,你跟我一起去,顺便继续你的学习,你准备一下,周二就走。”我的脸古怪地扭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喜怒交加,喜的是我从来没去过那个号称热恋天堂的地方,怒的是有这种事情干嘛不早说?!
云梦泽又一次施展了他的读心术般的洞察力:“别拿太多东西。”“为什么?你会在当地给我买吗?”我眨眨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立刻跳过去亲吻他!
“因为我不想帮你提。”云梦泽回答。我捏着叉子,意念中把这盘意粉当做是他的血管。“对了。”云梦泽想起什么似地,“谢鉴澄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听上去很恶心或者很恐怖的——”“没有啊。”我左思右想,谢鉴澄的确讲了不少释梦界的事情,关于走科研路线的谢家啦,走商业路线的南家啦,走上升路线的黄家啊,走下坡路的庄家啊,释梦界的行业协会宝莲华啦,都是一些常识和趣闻而已,哪怕是什么吓人的事情,从谢鉴澄那张挂着灿烂笑意的嘴里说出来,我想效果也会打折。云梦泽嗯了一声没有解释,我也习惯于他这种习性不打算追问。“无论如何,和谢鉴澄交往没有坏处,你就好好把握机会吧。”云梦泽总结陈词,一副“这是个不错的金龟婿你好好钓吧”的语气,我瞠目结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正是谢鉴澄。
“宝宝,问你个事儿,你的身高、星座和年龄。”谢鉴澄语气平和,我也就没防备地回答:“一米七,狮子座,22岁。”
“好的。今晚没什么事儿,我去找你了。拜拜。”说完,谢鉴澄就挂掉了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云梦泽:“他认识你家吗?他说今晚来找我。”云梦泽看着我,眼神不屑:“我不是教你了吗,那位杂志亭的老板做出的牺牲白费了。”我想到那个杂志摊老板彩妆之梦才顿悟,谢鉴澄问了三个数据,刚好符合渡梦的三个及三个以上的条件,原来他说的是要在梦里找我。
不对,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被我忘记了。我挠挠脑袋,想不出。直到我第二天早上醒来,被谢鉴澄的电话惊醒,电话里谢鉴澄的声音有些不安:“你是不是在吃一种很像糖果的安眠药?”
“是啊。”我摸了摸床头柜,糖果罐子还在。“……说来话长,等一下能见面么?”诶诶?难道真的一见钟情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谢鉴澄已经报出时间地点,附加了一句“不见不散”,又挂机了。
我看着手机,哀伤地幻想两小时后的情景,那一定惹人注目,搞不好会掀起又一波话题——学校门口,拉着行李回家过暑假的学生来来往往,人头攒动的校门口的喷泉前谢鉴澄鹤立鸡群,满面笑容等着一个人,经过他的男男女女都对谢会长行注目礼,然后惊愕地发现,他等的人是前些日子去欧洲和一个老男人定亲了的我。成为名人当然好,可我不想被全校师生用学委派的怨毒视线洗礼啊!为了一棵树木遭到整个森林的唾弃,我没这么痴情。
梳洗完毕,我视死如归地奔赴现场。学校门口,拉着行李回家过暑假的学生来来往往,人头攒动的校门口的喷泉前谢鉴澄鹤立鸡群,满面笑容——和一个男生说话。那个男生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格子衬衫,一条浅蓝色的布裤子,很常见也很休闲的打扮,我走近几步,忍不住又打量了那个男生几眼——这个男生从外表和气质上来说,完全符合我的异性审美观,眉清目秀与温文尔雅起飞,眼镜共长书卷气场一色。只是可惜这位模板一样的男生在我距离他们还有五米的时候,和谢鉴澄说了一句回头见,就大步走向图书馆了。谢鉴澄目送男生几步,转头看见我,收敛了笑容:“你的胆子太大了!”
大概是谢会长鲜有怒容,经过我俩的男男女女都对他行注目礼,然后再买一赠一送我一枚夹着暗器的目光,我被扎得千疮百孔地看着谢鉴澄:“大哥,怎么了?”谢鉴澄和我并肩而行,稍微压低声音:“你昨晚没有做梦对吗?难怪我找你找不到,你是不是吃了一种药丸?”他叹了一口气,“那药丸是谢家制造的,可以让人不做梦,不,换句话说可以让人的梦境一片空白,给你一种没有做梦的错觉。”他看着我,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你的能力不成熟,这药带来的副作用不是你能承受的。”
“这药是云梦泽给我的。”我有点儿想反驳他,云梦泽总不会害我。谢鉴澄又叹了一口气,走到停车上他的车子旁:“那是因为云梦泽天赋异能,根本没有经历你这种,嗯,初学者阶段,那种副作用无法影响他。”
我哑然:“他从来没有菜鸟过?”谢鉴澄点点头,很诚实地用一种略带崇拜地语气告诉我:“云梦泽是梦见姬,唯一的男性梦见姬,现存的唯一的梦见姬,他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说着他发动车子,“而你不同,这药吃的久了,你会不小心跌入荒梦之境的。”
“那是啥?”我大概听过这个颇为耳熟的词,可脑海中库房太乱,调货无能。谢鉴澄看了看我,耐心地解释起梦的六层浮屠结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