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驿站,抬眼望见蓝天白云朵朵,说不出的心旷神怡。想起那相助于己的神秘男子,暗自皱眉道:“听那男子言语,应该是滕大哥故交,所言之语未必不可信。若真能抓了那败类,往昆吾城高墙上一竖,嘿嘿,那纪老贼莫不是要气得半死?”眼前仿佛显现出那纪老贼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偷笑出声。
虽说四年前路人甲来过南禺城,只是彼时有重任在身,未曾好好游览一番。心想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若想将那纪莒擒拿,莫过于夜深人静之时,因此找人打探了纪府的位置,便抽空将南禺城转了个遍。
南禺城恢弘大气,街道宽敞,乔木林立,房屋错落,城中央寂然躺着一汪潭水,寒水自碧,波心冷荡,清旷怡人。不觉间,已近黄昏,清角吹寒,暮色渐起,路人甲侧身站在酒楼窗边,皱眉盯着不远处宽广豪气的纪府,只觉比昔时所见的太华城主府还要豪华三分。抬眼望去,飞烟漫漫,树影森森,假山林立,奇花异草争相斗艳,五彩斑斓,溪水吟唱,朔风飞扬,侍女护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健履如飞,走势甚急,仿佛出了什么大事般。
想起今日那神秘男子精准水箭,路人甲心下登时明了,暗自好笑道:“纪莒啊纪莒,你老爹将坏事做尽,你也不是什么善茬,今夜我将你擒了,说不得老天也会帮我。”微微一笑,身躯一晃,如觅食鹞鹰般闪电掠窗而出,轻飘飘落在纪府。
眼下夜幕已然降临,纪府到处灯火通明,偶有数名侍卫掂着油灯来回巡逻,路人甲隐蔽在假山后,瞧见五六个铁甲护卫即将来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下敛声屏气,不动声色,藏于巨石之后。
那几个护卫粗略一看,没有察觉异样,复又朝前走去。路人甲悄然尾随其后,手指如电,倏地点向走在最后的侍卫,那侍卫不及反应,闷哼一声,脑袋一歪,软绵绵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路人甲身影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到那护卫身前,右手飞速摘下盔甲盖到头上。
“他奶奶的,甘老三,你又怎么了?”先前那几个护卫听见动静,扭头笑骂道。
路人甲体内真气逆流,压迫血管,抵着喉间,含糊不清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内急,要去方便下。”夜色朦胧,当头那几个护卫隐约瞧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以为甘老三腹痛难忍,不疑有它,嘿嘿笑道:“定是你白天在你家那口子身上发泄得太多了,这才岔了气儿。你去方便完速度追上我们,若要成将军瞧见,必定又是一顿责骂。”说罢,又往前走去。
路人甲回头望去,那几个侍卫早已去得远了,忙拖着这唤作甘老三的倒霉侍卫到了假山后面,七手八脚便去解开衣服。不料,刚一近身,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路人甲“呸”地一声,笑骂道:“他奶奶的,你多长时间没洗过澡啦?倒是连累小爷跟着你受罪!”将他衣裳剥下来之后,略一思索,手掌一挥,暗运真气,运用从司弈那里学来的南荒武学“风生水起”,凝气成水,登时将衣裳里里外外涤洗一番,又御使万阳诀,御气成火,将衣服烘干,这才穿在了身上。
大功告成,路人甲嘿然一笑,瞧见身上穿着的侍卫服,哈哈笑道:“好一个俊俏的纪府侍卫!”正欲转身走出,突见前方火光闪动,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清丽侍女惦着油灯缓步走来。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纪莒身在何处,眉头一皱,又是一计,胡乱将自己的衣裳套入那昏迷不醒的甘老三身上,微一用力,提着甘老三走将出来,挡在那侍女前方,笑眯眯道:“这位姐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啊?”
那侍女惊了一跳,待看清挡路之人一身侍卫装束,柳眉倒竖,喝道:“你偷懒不去巡夜,小心我禀告成将军,让他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话音刚落,定睛一看,微弱灯光下,这侍卫竟然生的如此俊俏,微微愣神,忍不住春心荡漾,掩唇笑道:“这次我先饶了你,下次可不准这样了哦!”心神荡漾之下,双眼迷离,脸上的几颗星星愈发闪亮。
路人甲一怔,忙作感激状道:“多谢姐姐好意。”晃了晃手中的甘老三,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神秘笑道:“姐姐,眼下有一份天大的功劳,我本想自己去公子那里邀功领赏的,怎奈姐姐的一番关心爱护,让小弟我感激涕零,因此我决定,将这个功劳分姐姐一半,你看可好?”
“什么功劳?”那侍女一愣,脱口而出道。
路人甲见她中计,心头窃喜,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纪大长老悬赏千金捉拿的那两个少年?”
那侍女不假思索道:“当然记得啊!”双眼一斜路人甲手中擒着的男子,蓦地惊愕道:“难道......”言语之间,犹自有些怀疑。
路人甲嘿嘿笑道:“这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偷偷潜入府中,幸好被我瞧见,经历一番苦斗,终于将其擒拿。”说着,故意长叹道:“我这人,就是出了名的心软。若是我一个人将这小子交给公子,啧啧......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说着,不住摇头,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那侍女睁大眼睛,喜道:“你的意思是,这功劳是我两人的?”
路人甲佯装不悦道:“都让你看见了,我还能怎地?”
侍女大喜,暗道:“若果真如这侍卫所说,我的一半功劳,足以让我取代那个小贱人,成为纪府侍女统领了,到时候,哼哼!”心念至此,嫣然一笑道:“好弟弟,姐姐多谢你啦!”
路人甲微笑道:“客气什么。烦请姐姐前方带路。”
那侍女凝眸看了眼路人甲,脸颊微红,掩唇一声轻笑,身子一扭,婀娜走在路人甲前面。想起即刻就要到来的赏赐,心情大好,步履轻盈,一路上哼唱不止。
越过嶙峋假山,穿过幽幽密林,踏过蜿蜒小径,诸多房舍倒掠身后。有这个侍女在前方带路,省却了不少麻烦,凡遇盘问,路人甲俱是帽檐轻遮,低头不语,那侍女应答流利,不到一刻钟,两人便来到了一座庭院面前。
那侍女停住脚步,转身低声道:“公子今日在外面吃了点暗亏,醒来之后一直在发脾气,你我须得加倍小心,别成了公子发泄的对象。”
路人甲心头暗笑,佯装感激,连道:“多谢姐姐提醒。”
两人踏入庭院,路人甲抬头望去,只见庭院空旷幽深,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正中央一间房屋精装豪华,金碧辉煌,灯影映在窗上,一个男子持鞭森然而立。凝神细听,不时传来阵阵哀号,男子大声怒骂道:“连我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本公子养你们何用?”紧接着,骤如雨点般的长鞭噼里啪啦甩了下来,屋中凄厉惨叫顿时此起彼伏。
路人甲怒从心生,暗哼一声,暗道:“待会儿定要你尝尝皮鞭加身的滋味!”
那侍女瞧见窗子上的漫天鞭影,忍不住心生惊骇,身躯簌簌发抖,颤声道:“咱,咱们还是等公子怒气消散了再来罢。”
路人甲摇头道:“你想想,如果我们在公子最为愤怒的时刻,将最好的消息报知与他,会是怎样?”
那侍女恍然道:“公子爷定会心花怒放,万分高兴!”
路人甲微微一笑,示意她前去敲门。那侍女贝齿一咬,顿足道:“罢了罢了,富贵险中求,与其一辈子被那小贱人骑在身上作威作福,索性拼了。”打定主意,莲步轻移,走到窗前,脆生道:“公子,奴婢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禀报公子。”
屋中那男子顺手将皮鞭狠狠砸在窗纸上,怒骂道:“滚!”窗子登时剧烈摇晃不止,那侍女身躯簌簌抖动,花容失色,颤声道:“公子,是,是关于纪长老悬赏的那两个少年的消息。”
那男子一怔,蓦地声音提高八度,狂喜道:“当真?速速进来!”那侍女大喜,忙示意路人甲上前。
路人甲暗喜,提着手中昏迷不醒的甘老三,尾随其后。进得屋去,兀自低头,悄然打量屋中情景。三四个侍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鞭影陈杂,伤痕累累,鲜血汩汩而出。两个侍卫簌簌站立在门口,怔忡不敢出声。珑花窗前赫然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脸色苍白,似是大病初愈,眼神阴鸷,正是纪莒无疑。不及两人站定,急急问道:“有什么关于那两个小子的消息,快快说来。”
那侍女低声对路人甲说道:“快让公子看看。”
路人甲不动声色,点头称是,抬眼望去,那纪莒眼神狂喜,紧紧盯着自己手中那垂着脑袋的甘老三,浑然不疑有它,缓步上前,走到纪莒身前不盈三尺,将甘老三扔到地上,低声道:“公子请看。”
纪莒哈哈狂笑中,脚尖一踢那具躯体,待看清那人面容,蓦地失声道:“甘老三?”
事已至此,再无可隐瞒。路人甲飞快摘去头上盔甲,雄浑真气轰然拍出,哈哈笑道:“乖孙子,你再看看爷爷是谁?”
滔滔真气狂啸怒舞而来,纪莒一怔,双眼圆睁,愕然道:“你是......”话音未落,胸膛被路人甲掌力击中,“啊”地一声惨叫,倒跌着狠狠摔在墙上,登时昏迷不醒。路人甲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将其击晕,又不伤其经脉,一击得手,身影急转,倏地提起不省人事的纪莒,左掌又是两道雄厚真气拍出,
电转火石之间,那侍女和两名侍卫还不明白发生何事,便已然闷哼一声,昏迷不醒。
路人甲哈哈长笑道:“这劳什子的纪府,看守未免也忒松懈了。”将纪莒扛在肩上,衣襟摆动,身影电转,跳窗而出。
双足落地,蓦地心头剧跳,微觉不妙,茫茫夜幕之下,紫光爆闪,一股阴柔连绵的真气蜿蜒如蛇般,卷起狂沙走石,呼啸旋转袭来,真气之雄厚,竟是生平见所未见。转眼间已将路人甲退路尽数封死,眼见避无可避,暗自咬牙,将全身真气引导灌输,毕集于手掌,与之殊死对抗。”轰隆隆”,气浪翻滚,彷如惊涛拍岸,胸口顿时如同被千钧巨力击中,经脉堵滞,一声闷哼,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恍惚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胆识不小,只可惜太蠢了些。”
路人甲被反弹气浪击中,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射而出,浑身疼痛难忍,肋骨仿佛断了几根,艰难抬眼望去,尘土萧萧之中,恍然缓缓走来一个高大身影,长须灰发,脸瘦如枯,眸中精芒爆闪,势如山岳,深似海泽,真气如同汪洋般深不可测。
“这厮好强的真气!”想到此人极有可能是大荒十神之一的水正玄冥,不由暗暗责骂自己大意。强忍疼痛,手指幻飞如电,将胸前肋骨匆匆归位,霍然起身,七星梅花量天尺“铿”然龙吟,反手握于手中,哈哈笑道:“修为不错,只可惜为虎作伥!”凝神聚意,蓄势反扑。
那老者冷哼一声,瞧见七星梅花量天尺,轻“咦”出声,皱眉冷声道:“你就是四年前害死本族南帝陛下的那个少年?”
路人甲哈哈笑道:“水正神未免太抬举区区在下了,南帝修为通天彻地,在下就算再修炼个一百年,恐怕也难是敌手。”
玄冥双眼微眯,盯着路人甲道:“放下纪公子,你走罢。”
路人甲一怔,瞧见玄冥神色淡淡,神情不似作伪,微笑摇头道:“多谢水正神好意,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纪公子乃在下一大臂助。不过请水正神放心,在下绝不会上海他一根毫毛。”
玄冥双手背负,似笑非笑道:“你是想以纪公子要挟纪大长老退兵?”
路人甲心知此事无可隐瞒,据实道:“不错。”话音刚落,那纪莒充满怨毒的声音嘶吼着传来:“水正,速速杀了这小子!”方才两人真气碰撞过于猛烈,纪莒受此重击,悠悠醒转,见路人甲傲然而立,想起方才一幕,心头愤恨难平,俊脸急剧扭曲不已,在烛光照耀下,竟如同鬼怪一般。
玄冥闻言冷哼一声,枯瘦脸上毫无表情,神色淡淡道:“纪公子,你父亲都不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又是哪里来的权利,胆敢这样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