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煲好了汤,装进青瓷汤碗中,盖上了盖子。这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侍书又回房取了灯笼来。等到侍书回来,景明瑶这才披上粉红色的披风,侍琴捧着青瓷汤碗,侍书提着灯笼,三人朝着王妃的住所行去。
王妃果然还没有用餐,景明瑶去的时候,王妃正拉着世子的手说话。见到景明瑶来了,忙邀请她一起用餐,景明瑶也不推辞,索性就做坐了下来。又从侍琴手中接过汤,摆在桌子上,亲自上前舀出一小碗儿来,递到王妃面前。
“这是什么汤?”王妃笑脸盈盈,用勺子在瓷碗中搅和了两下,又嗅了嗅:“闻着一股清香,端得是不错。”
“回王妃,这是扁豆枸杞汤。”景明瑶冲着王妃微微一笑,又对着世子眨了眨眼睛,随口说道:“明天早上就可以恢复教课了,世子今天要早些休息啊。”
“你倒是不用担心他。”王妃喝了口汤,将汤汁咽下,又抽出丝绢擦了擦嘴角,方才继续说道:“这孩子乖的很,学东西很上心的。”
“世子的确聪慧乖巧,学东西也懂得变通,是块璞玉。”景明瑶对着世子含笑点了点头,世子颇有些害羞的将头深深沁下。景明瑶见状不禁偷偷在心里翻个白眼,这孩子在王妃面前倒是很会装乖。
王妃见世子害羞了,连忙伸出手拍了拍世子低垂的头,又掩嘴笑道:“这孩子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他配两个大丫鬟了。”
王公贵族的公子刚成人的时候,家族都回为其陪一两个丫鬟,教其人事。王妃此时嘴里的大丫鬟不用想,就是这这个了。
世子闻言微微一窘,红晕染上了雪白的脖颈,他偷偷抬眼像窗外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
景明瑶没有忽略掉世子的小动作,她的目光也随着世子的视线瞄向了窗外。窗外已然大黑,只借着微微的月光看到几枝斑驳的树影。
景明瑶回过了头,见王妃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觉微微怔了一下。王妃的目光带着探究,她见景明瑶跟她的目光对视,张口欲说什么,却只抬起羹匙喝了口汤。
“王妃可是有什么要对观蝶说?”景明瑶眨了眨眼睛,浅浅一笑。
王妃伸出自己修长艳丽的指甲,对着亮处照了照,嘴上笑道:“你来王府也不久了,咱们在这宅子中断然不会少吃少喝,可是这蝗灾一过,门外的天凉城却早就翻了天了。”
景明瑶闻弦音知雅意,王妃龙氏的本家本就是天凉城的大米商,大地主。这次蝗灾过境,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没有收上来,龙家应是亏损不少。而若是亏损的龙家靠着库存的米粮哄抬米价,却又把她这个平西王王妃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灾难财商家可以去发,但是官家不行。若是龙家带头抬米价,第一个不容龙家的就会是平西王,当然现在平西王不在,但是代他处理政务的定西侯爷也定然不会允许。
景明瑶转念一想,脸上就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手指在桌子下轻轻扣着,也不出声,只等着王妃继续说下去。
王妃见景明瑶不接口,只叹了口气,挥手遣散了伺候在一边的侍女,又嘱咐世子先去偏室等候。
“我今天听说世子召了官媒,又谴人出去找大宅。”王妃盯着景明瑶的眼睛,目光凛冽锐利,却决口不提龙家的事儿,反倒说起了侯爷找官媒的事儿。
“官媒?”景明瑶吃惊的捂住了嘴,眼睛里带着讶异:“这是哪家的大人要办喜事了,还劳动侯爷出马。”
景明瑶心里明知这事儿是为了自己,却只装作不知。她在王府势力单薄,木已成舟前是万万不能得罪王妃的,至于尘埃落定后怎么样,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当真不知?”王妃定定的看着景明瑶的眼睛,见她不似作假,放才罢休:“你昨天晚上纠结跟侯爷聊了些什么,侯爷居然要为你置宅下聘。”
“什么?”景明瑶眼睛瞪的更大了:“为我置宅子?”
“不错,就是为你。”王妃撇了一眼景明瑶,冷冷一笑:“侯爷可是知道你身份的人,不能得罪,若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当何如?”
“王妃……”景明瑶定了定神,眉头纠结的皱在一起:“我已经答应了平西王做世子的老师,又怎么能搬出府邸去外宅。再说,就是他定西侯成亲也要通知父母高堂,方能下聘吧。”
“你在打这个算盘?”王妃洒然一笑:“你为何不想跟定西侯成亲呢?要知道已你现在的身份,他配你绰绰有余。”
“岂止是绰绰有余,是我高攀。”景明瑶苦笑一声,眸子带着淡淡的漠然:“只是我当够了牺牲品了,侯爷锐气太重,不若世子心善。”
“心善有什么用。”王妃微微眯着眼睛,眸子底下的光晕变化莫测:“只会让人架空了权利,最终落得像大公子一样流离失所的下场。”
“世子有王妃。”
“你高看我了。”王妃语气淡淡的,涂着红蔻的手指把弄着茶碟。
景明瑶闻言嘴角微翘,一字一句的说道:“平西王就您这么一个王妃,但是您看哪家王公贵胃不是三妻四妾。若说王妃只是个单纯的妇人,只怕没有人会相信。”景明瑶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打着卷盖住眼睑,让人猜不透看不清。
王妃淡淡一笑:“但是世子年龄还小。”
景明瑶闻言微微一笑,世子的确太小了,她等不了那么久。
就是这点,让她放弃了条件比定西侯好上许多的世子,而选择了那个只是匈奴混血,又早早失去母妃,爹不疼娘不爱一切全靠自己打拼的定西侯。
或者说,正是这样的定西侯吸引了景明瑶,他骨子里的嗜杀血性更适合景明瑶要安排的局势。
“世子虽小,但是观蝶也不老,来日方长。”景明瑶拳了拳手掌,嘴脚露出一抹苦笑:“王妃说了这么多,可是有事情让观蝶去做?”
“你猜到了?”王妃闻言扬起了头,高盘的发髻上插满了金玉发饰,举手投足带着逼人的贵气,她眸子一闪,看向眼前端坐的女子。
景明瑶虽然对她说了很多的话,句句直达肺腑,但是为何景明瑶就坐在她身边,她却感觉身边坐着的是一缕摸不清看不透的白雾。
王妃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方才叹出一口气来:“听说你在家的时候家族产业都是你来打理的?”
“父亲军务缠身,母亲有阵子缠绵病榻,所以……”
“我想把手里的七十二家米铺交给你打理。”
王妃话音一落,景明瑶心登时惊了一下。七十二家?若说那只是王妃手中的米铺,景明瑶定是不信的,若说那是龙氏的,倒是真的。
全天凉城一共有多少家米铺,这七十二家若交到了自己手里,龙氏还剩下多少?就算真的交到自己手里,她支使的动么?
就是支使的动,那米铺里有米么?
景明瑶眼睛微眯了起来。
这是个圈套。
若是应了,烫手的山芋就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但若是不应,王妃定然就会咬死不松口,回头她再去跟平西王书来信往吹吹风,定然不会让侯爷跟自己的亲事办成。
王妃是想将她自己跟定西侯绑到一只船上去,只有将景明瑶先绑到龙氏的船上,她才会允许景明瑶踏上定西侯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