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碎花裙子,背着书包,站在一排梧桐树下微笑,她说:“哥哥啊,爸爸来接我了,我得走啦!”
少女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我突然就睁开眼,心中莫名的泛酸。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躺在全然陌生的房间内。
撑着床沿坐起,与此同时,传来门柄转动的声音,徐乐站在门口看着我。四目相对,他说:“你醒啦?”
我闭了闭眼,问:“怎么回事?”
“你晕倒了,被送这儿来了。”他摊手看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
“公司的贵宾房,高总送你来的....”
我没吱声,片刻,听他说了句:“抱歉,我不知道你见到他居然会有那么大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徐助理,你之前说的入股是逗我玩的吧?”
“不是,”他走进房间,淡淡道,“我当然是说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被高总给知道了....”
“所以你就把我约出来见你们高总?好将功折罪?”我凉飕飕送过去一句。
徐乐皱眉看着我好半天,好像在研究什么,最后才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他。而且高总和你见面也不是想找你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浅色短裙制服套装女人,俏丽的面庞配着齐耳短发,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徐乐看了那女人一眼,对我说:“这是严婕,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开公司那个。”
严婕朝我微笑:“白小姐,你好。”
“你好,”我说,转头看向徐乐,冷冷道,“徐助理想介绍给我的是奉启娱乐的员工?”
“我不是,”严婕很随意地坐在床沿,侧头看着我,笑答道,“我跟他们只是朋友....”
我怔了怔:“这是高衍的意思?”
“有一部分,”徐乐接过话头,“最主要的还是严婕希望找一个人跟她合伙。白小姐,坦白说,要往娱乐圈方向发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严婕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我认为你们俩合作的成功率和前景,远大于你一个去发展公司,你觉得呢?”
我没说话,他又道:“当然了,这只是个建议,决定权是在白小姐你手里的。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人会强求你,那一百万的股份我依然会入。但是有句话我要先搁在这里,别太高估你自己,有人给你指路永远比你一个人瞎忙乎强.....”
我说:“让我想一想。”
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杂乱。
徐乐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现在一切都才刚开始,我自然兴致高昂,觉得自己可以大干一场。但确实在这方面我是以兴趣为主,自身并没有什么经验,很有可能如同徐乐所说,在公司建立起来后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蹿。
他们为什么帮我?我心知肚明。
其实从回国以后,我就有意识地想要脱离白氏,不愿去打探白音的过去,也不想去弄清她和白家究竟是什么关系,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想摆脱要白音的阴影,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虽然占用着白音的身体,但却不愿意被她的过去所羁绊,不自觉地想要去回避那些同她过去有关的人或者事。在我的潜意识里,那是属于白音的东西,和我无关。
之前我一直妄想开始自己的生活,建立自己的事业,甚至想过离开Z市,去另外的地方生活。但我最后依然选择继续留在这个熟悉的城市,做另一个白音。
而在今天,我在见到高衍之后,突然有点明白,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塑造另一个自己,都无法割舍白音的过去。
这是幸,或是不幸,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离开之前,严婕对我说:“你好好考虑吧。我和奉启娱乐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担心白家那边找你麻烦。”
我问她:“你根本不了解我,就要和我合作?”
她笑了一下,表情有点古怪地说你是白音嘛,这就够了。
徐乐把我送到奉启娱乐的门口,招呼司机送我回去。
我发觉自己脑子里一团乱,想了想,请司机把我送到柳明远的办公楼下,中途给他打了个电话,占线。
到了目的地,刚下车,迎面碰上林卉祥,他好像挺惊讶的,问我:“白小姐,这是来找明远?”
我说:“他在吗?”
林卉祥把我拉到一边,满脸神秘:“明远在楼上约会呢!白小姐有什么事啊?”
我愣了愣:“约会?是和令表妹?”
他看上去挺高兴的:“是啊,我这儿不正给他们创造私人空间,所以下楼来了嘛,白小姐你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我犹豫了一下,说。
林卉祥开口正想说什么,柳明远带着他表妹已经从大门内出来了。那姑娘走在柳明远后头,娇小玲珑,很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柳明远见到我怔了怔,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朝他笑了笑,林卉祥立刻向我介绍他表妹,方雅雅。
那姑娘挺羞涩地朝我笑笑。
“问你呢,怎么过来了?”柳明远又问了一句,好像挺烦躁的。
我说我路过的呗。
林卉祥立刻打着哈哈说:“那正好,白小姐也来了,就一块儿吃饭吧。”
一行人到了之前的我们去的那家饭馆,点菜的时候,方雅雅问柳明远吃不吃辣。
柳明远看我一眼,说:“点清淡的吧。”
方雅雅温婉一笑,点的都是清炖蒸煮。林卉祥看了直乐,喝汤的时候差点没喂到鼻孔里。
等吃过饭,柳明远问我之后去哪儿,我说回家。
林卉祥听后立刻道:“那我来送白小姐,明远你顺路,帮我把小雅带到家。”
方雅雅听后不好意思低下头,柳明远皱了皱眉,看着我问:“真没什么事?”
“没啊,”我说,“你送方小姐吧,林总也不必麻烦了,我家离这里挺远的....”
林卉祥很热情,一边把我往他车那边带,一边说:“白小姐你别跟我客气,上车吧还是,这天都黑了,你一个人,不是让我们不放心嘛!”
我拗不过,上了车,在离白家一个路口处,下车跟他道别。处于某种心理,我并不想让林卉祥知道过多关于白音的事情。
林卉祥开车离开后,我沿着街道慢慢前行,看着昏黄的路灯把行人影子拉得修长,有点发怔。
街道上很安静,我正心绪不宁,突然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顿时一个激灵,伤春悲秋的心绪消失得无所踪迹,转过头,离我十来步远,一个穿着黑衬衫戴鸭舌帽瘦削得有些过分的男子正睁大眼表情古怪地看着我,手里握着一根带锈的铁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