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皇帝前往兖州的,共计七人,除我和晚月、元福元贵,驾车的两名奴才,另外一个跟随的便是蔡伦。他的官职为太仆,虽是九卿之一,不过负责的是舆马与牲畜,本是不能直接参与朝政的。更加奇怪的是,皇帝出宫,如此重要的行程,竟无一名武将跟随。即或大将军免则免了,毕竟他们都肩负要职不能擅离职守,但个把手下总该有吧。
晚月和我共乘一架马车,皇帝独自坐一架,蔡伦骑一青骢马,行在队列之前,元福和元贵各骑一匹白马,分列左右。
行至第二日,经过一片翠绿竹海,鸟声清脆悦耳,微风阵阵拂过,竹叶随其随意摆动,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若是在此暂停,一享美景,岂不美哉。正想至此,车停住了,帘外驾车的问道:“皇上问贵人,可否有意稍作停留?”
没想到,他竟如此贴心。只是,现在,他的心里想的更多的应该是灾民吧。
“不用了,继续赶路吧。”
一会,马车继续前行。回来的路,应该可以稍作停留吧。
晚间,来至一座城镇,选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昨夜,我们住的也是客栈,却没有去官府或者行宫之类的,倒有些微服出巡的意思。我想,该是他害怕地方官员繁冗的接待吧,这样,反倒误了行程。
又是一天奔波劳碌,此时,我正泡在木桶里,热水的温度刚好,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的雾气,糊窗子的麻纸都有些湿嗒嗒的。
“晚月,加点水。”
我坐在水中,闭着眼睛,等了一会,不见回音,也不见加水。
“晚月,加水。”
我提高声音喊道。
又是一会过去,竟然还不见动静,我从水中站起,只见晚月趴在桶边,双眼痴痴的望着门口,嘴边竟不自觉的浮着些傻笑。
我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在想什么,叫你加水都没有反应。”
她终于回过神,收回了视线,“贵人,这就加。”说完,便急忙行动起来。
“在想什么?”
“没有,贵人,没在想什么。”她面带羞涩,一副心事被撞破的样子。
“还说没想,脸都红了。”
她“啊”了一声,原本素白的脸迅速转红了,“贵人,真的,真的,没什么,可能太累了吧。”
待我洗完,晚月服侍我换上干净衣衫,便自去梳洗了。
“贵人,可去前厅用膳了。”
此时,晚月也已梳洗完毕,我们便一同前往前厅。我们一行,共要了四间卧房,皇帝的本意还想要一间雅阁,做进膳只用,只是来的不巧,雅阁全部已经定完,故只能去前厅吃饭。
皇帝坐于主位,我和蔡伦坐于两侧相陪,其余五人则分别站于身后服侍。我的身后是晚月,两位赶车的站于蔡伦身后,元福和元贵站于皇帝两侧,倒像是早就安排好的样子。
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先是一道锅烧肘子,接着是葱爆羊肉,然后是糖醋黄河鲤,红烧海螺,最后两道是炝白菜和小葱拌豆腐。荤素搭配,颜色各异,看着竟颇有食欲。
饭吃到一半,门口进来两位大汉,手里拿着大刀,背上背着粗布口袋。一位穿一件青色长袍,另一位着蓝衣蓝裤。
“跑堂的,给爷爷上点好酒。”青色长袍的那位坐下后喊道。
“小子,再敢给我上加水的,小心爷爷我砍了你。”蓝衣蓝裤的这位,边说边拿着刀在桌上乱砍。
跑堂的小二,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然后飞快跑去准备,跑的不快,怕是那刀就要落在脑门上了。
不一会,酒便上来了,青色长袍那位尝了一口,点点头,“给爷爷我上点好菜,拿手的,都上来便是。”
“你们店里那招牌,黄河鲤,先给上一盘。”蓝衣蓝裤的尤摆弄着大刀。
“两位爷,可是不巧,今年大旱,鲤鱼本就少,最后一条,已经端给那边那桌了。”小二指着我们这桌说道。
只他这么一说,那两位大汉的目光便一齐看往我们这边。
“哎呦,这小女子长的甚是美,好看,好看。”
青色长袍的这位,边说边咂摸嘴,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哥哥可是瞧上她了?”
“可不。”
蓝衣蓝裤的那位,拿起大刀,敲打着桌面,“小子,这鱼没有就没有了,你若是能让那小女子过来陪哥哥喝一杯,我便饶了你,否则,你爷爷我这大刀,可不是摆设。”
只见那位小二满脸难色,不安的看看我们这边,再看看那把大刀。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这种时候,无论多么雄辩也是无用,只有武功才能解决问题。有时候,必须以暴制暴。可放眼一望,蔡伦是文官,元福元贵只是个奴才,剩下的晚月自不必说了,那两名驾车的貌似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皇帝,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想到这,我再次抬头扫视了一遍,目光扫到皇帝脸上,他的脸色铁青,双目睁的犹如铜铃般大,鼻子里哼哼有声。难道,他生气了?
那位蓝衣蓝袍的大汉,拿着刀,正一步步向这走来,我已经无暇去思量皇帝的心理,该如何是好呢,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近在眼前了。
身边一个人影,飞快的掠出,那名大汉只“哎呦”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抬头一瞧,那个人影,竟然是元福。
“滚。”他大喊一声。
想是并无致命伤,他只是坐在地上不停呻吟,却未见鲜血流出,另一位走过来,扶起他,“你这客家,好不客气,不过就是让她陪着喝杯水酒,又不是卖笑卖肉,俺不过看她长的好,心里爱慕的紧。你又何苦打伤俺兄弟。”
元贵从怀中摸出些银块,递了过去,“拿去看伤吧。”
元福和元贵,难道懂武艺,甚至说,竟是高手?难怪,皇帝竟不宣武将同往。这也正是他俩执意不与元顺交换的原因吧。
青衣大汉不屑的瞧了一眼,“谁稀罕你这些,咱们岂是这样的人。不过是因为旱灾,路上不太平,我和这位兄弟才拿着大刀,作势唬人罢了。若是乡里能够安身,谁舍得背弃老母自己逃出来。我娘,现在还在家挨饿呢,就等着我和我兄弟背粮食回去呢。我这兄弟,家里老母眼睛都瞎了,你现在又打伤他,可怎么好。”说到这,这位彪形大汉竟然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