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想必也因为吕雉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吓破了胆,慌慌张张的离开坐席,重重跪下,连声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说话间,吕雉已经来到身边,一脚踹在李美人身上,说:“李美人,你小小一个美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对陛下的爱姬动手,你是活够了吗?”
李美人磕头如捣蒜,嘴里还狡辩说:“不是的皇后娘娘,不是的皇后娘娘,是薄姬,是薄姬她……故,故意用脚踩我,嫔妾气不过才还的手!”
吕雉眼神骤然一紧,声音却飘飘悠悠的说:“是吗?是薄姬故意踩了你吗?”然后抬起头看向李美人背后的一个姬妾,问道,“薄姬,你故意踩了李美人吗?”
薄姬①踌躇半晌,脸上多有难色,跪下回话,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并非……”
“不用说了!”吕雉也不等薄姬说完,抢白道。然后走过去拉着薄姬的手,说,“薄姬妹妹,你向来都是如此,任由这些小人欺辱。妹妹可别忘了,你是为陛下诞下子嗣的娘娘,哪能由着这些上脸的奴婢欺负?别说她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就算是为陛下诞下公主的娘娘,也比不过你身为皇子母亲的高贵,妹妹可记清楚了?”
薄姬怯懦的看了一眼吕雉,点了点头,应道:“嫔妾记下了!”
吕雉满意的颌首,又向众人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平日里有多少人欺负薄姬,你们是看在薄姬性情温和,不会讨好陛下才敢如此大胆的,是不是?”
众人都轻声应道:“不敢!”
张嫣暗自佩服,吕雉果然狠辣,她进来便先给众位巴结戚夫人的嫔妃们一个下马威,以示她皇后的威严。只是戚夫人太过跋扈,不把吕雉作在眼里。吕雉也根本不把她作在眼里,紧接着再以李美人欺负薄姬一事上,拐弯抹角的教训众人:要懂得大小尊卑,无所出的趁早一边站,有公主的不如有皇子的,有皇子的不如有太子的。这很显然就是看不惯戚夫人的嚣张跋扈,警告戚夫人对她的不敬。她虽然没有说对薄姬的不敬会有什么后果,但是那言外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是薄姬仁慈,如若不够仁慈,是她们这些无所出又无宠的人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再看戚夫人,已经气得两鼻孔冒烟,但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的吕雉更显的和蔼可亲,亲自帮薄姬看伤,还问:“薄姬,被这贱人掐过的地方可疼的厉害?等一会儿,我着姱瑛到椒房殿给你拿来药膏涂上,会好的快些!哎呀,这都紫了一大块,姱瑛,你这就去椒房殿拿来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为薄姬娘娘涂上!”
老宫人姱瑛听罢,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诺!”急急的离去。
吕雉并不解恨,又吩咐宫人将李美人打入暴室,好好反省。
被拖出去的李美人嘴里喊着:“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戚夫人,你要帮帮嫔妾啊!戚夫人……”
李美人求饶和求救的声音凄惨的在这鸿台穹顶回荡,吕雉冷眼看着李美人被拖了出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一个被刘邦临幸过的宫女都想依附戚夫人这个“高枝”往上攀爬,也不看看这**佳丽有多少在她之上的美姬还在独守冷闺!当初她作为戚夫人身边小小的婢女,戚夫人提拔她做了李美人,吕雉已然容忍了,今日就要当着戚夫人的面,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很显然,吕雉敢在鸿台这样放肆的惩治刘邦的嫔妃,是因为刚才已经从戚夫人嘴里得到确定,陛下此刻没有在鸿台;更重要的是,她了解这个李美人,并不十分得陛下宠爱,所以,死了就死了,陛下不会记起的。
关于李美人敢那样不顾嫌的欺负薄姬,这已经不是这个汉宫里所奇怪的事情了,别说是刘邦的嫔妃李美人,就连其他宫里娘娘身边的奴婢都敢这样对她。
薄姬自从生下刘恒之后,刘邦除了想起自己还有那么个儿子能想起薄姬外,其他时候,恐怕是从别人口中说起薄姬的名字,刘邦都还要好好的想一想是哪个宫人。这种状况也不能全怪刘邦国事繁忙,跟薄姬过于小心谨慎也有关系,刘邦操劳国事,是很少有机会跟众位嫔妃同坐一起举杯欢饮的,一旦有这样的机会,其他大的小的嫔妃都忙着表现自己,只有薄姬每次都躲在角落里,生怕惹人注意似的,更别说主动找机会亲近刘邦了。
吕雉一直以来对薄姬都甚是喜欢,这不单单是因为薄姬为人处事不张扬、不争风吃醋,还跟薄姬同自己一样受刘邦冷落、同病相怜有关。
此时,吕雉干脆把薄姬拉到她身后一侧的位置坐下,一起等刘邦过来。
鲁元抱着张嫣坐在吕雉身后的另一侧,见薄姬坐下,鲁元主动问候,微微福了福身,说:“鲁元见过薄姬娘娘!”
“鲁元,你回来了!早前听姱瑛说你要回来,我也很是高兴,心里琢磨着怎么去瞧瞧你呢!”薄姬微微一笑,伸手拉了鲁元的手。
张嫣在一旁看着,心想两人关系可能不错。紧接着,薄姬伸手牵自己的手,说:“翁主生的越发可人了,长大了可是个美人胚子,不得了的!”
鲁元客套两句,又问了刘恒的近况和最近都在跟先生读些什么书之类的话,不再言语。
整个偌大的鸿台大殿,吕雉不开口讲话,便是鸦雀无声,而她一旦开口,也都是汉宫里的琐事,是要有人出来承担的,所以众人也就都不多说话。再看戚夫人面对这样的气氛,心中不服,面上还带着恨意,有些坐不稳了。
张嫣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嚷嚷几次,非要鲁元带着她出去玩。无奈,鲁元请示了吕雉,吕雉爱怜的捏了捏张嫣的小脸蛋,才说:“别走太远,一会儿过来拜见你皇阿公!”
“皇祖母放心,嫣儿玩一会儿就回来陪皇祖母!”
临近的娘娘们不免又要夸赞一阵张嫣的乖巧懂事。张嫣拉着鲁元的手往大殿外走去。
张嫣知道鲁元心中有事,也只是拉着她的手散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天真和出牢笼的欢快。长乐宫的月亮好像比未央宫的要明亮许多,站在鸿台地平线的最高端,那月亮清澈的好像一汪清泉,伸出手就能摸到它的冰凉。在现代里,大气候污染是很难看见这么清澈的月亮的,张嫣不由的看的入迷。
张嫣问:“母后,你跟薄姬娘娘很熟识吗?”
“还好。薄姬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别人待我都是虚假,唯独薄姬娘娘让我感到真诚!在汉宫的时日久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自然也就能想到薄姬娘娘。”鲁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关于张嫣小小年纪所好奇的东西,鲁元偶尔也会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张嫣自幼都甚是懂事,也就不会多想了。
张嫣又问:“那皇阿公喜欢薄姬娘娘吗?”
这样的话被六岁的张嫣问出口,鲁元觉得好笑,抚了抚她的发丝,才道:“嫣儿还小,如果嫣儿能大一点,面对今晚之事,也就能看出你皇阿公是不是喜欢薄姬娘娘。”
也是,受帝王宠爱的妃子,就是皇后也会忍让三分,哪是一个美人就可以随便欺负的?
鲁元这样一说,张嫣也就不便再问什么了。她知道薄姬之子刘恒乃大汉文帝,刘恒的皇后叫做窦漪房。她现在唯独不明白的是吕雉为什么会那样护着薄姬,难道就不怕她的儿子刘恒威胁到刘盈的太子之位?她这样奇怪着,想起先前薄姬娘娘表现出的那种怯懦,好像也有些明白了。
或许,正是因为薄姬的怯懦才让吕雉对她放松警惕,才使其有机会抚养刘恒成人,给予最好的教育,刘恒才得以成为西汉杰出的帝王。这样一分析,张嫣便觉得这个汉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简单。
“快看,是你皇阿公!”鲁元指着不远处那一排整齐的灯笼说,“还有你舅舅!”
①薄姬是项羽部将魏豹的妻子,跟管絮、赵子儿情同姐妹。薄姬年少时,与闺中好友管絮和赵子儿相约,将来如果谁富贵了,不要忘记彼此的友情。竟然是如此之巧,刘邦上位不久,薄姬被刘邦带到汉宫做织女,而管絮和赵子儿先后被选入汉宫,并得到汉王的宠幸。一次,他们嘲笑薄姬闺阁中的承诺,恰巧被刘邦听到,刘邦深深地怜悯这个弱质纤纤的女人,当晚便召幸薄姬,并将她册封为姬。那夜之后,刘邦便将可怜的薄姬忘得一干二净。薄姬有幸,汉室有幸,刘邦一夜的怜香惜玉而留下龙脉。公元前202年,薄姬生下皇子刘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