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张嫣轻轻的拉了拉刘盈的手。
刘盈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情。
张嫣也不怨,只对他甜甜一笑。
吕雉问:“你和嫣儿没有及时回宫,是去了哪里?”
刘盈又抬头看了一眼吕雉,没有马上开口。倒是张嫣慌忙上前抢着回答道:“皇祖母,舅舅带着嫣儿又去见了父王。”
“哦?是吗?为什么?”吕雉又问。
“因为,舅舅说还有几句话要问父王!”张嫣又回答。
适才的情景,不难看出,吕雉对刘盈的不信任和监督令刘盈心中十分不快。所以嘴快的张嫣暂时替他隐瞒了去见贯高的事实。她虽不知道这隐瞒有没有必要,但她知道被人掌控的难忍,刘盈此刻定不想让吕雉问来问去,且一五一十的告知密见贯高的前前后后。
“弟弟,你又问了敖哥什么话?”迫不及待的是鲁元。
刘盈悠悠的看了看身边盯着自己笑的张嫣,又看了一眼同样等着自己答话的吕雉,才道:“只是同样的问题,希望从赵王的重新叙述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张嫣听了刘盈的回答心头早已开满了随风摇摆的鲜花。红的粉的黄的都有。不管他对于自己的谎言是不是赞同,但他能和自己一起圆这个慌,总该是令人愉悦的。
“哦,是这样!”吕雉不再说话。
刘盈见鲁元说起廷尉府的张敖又伤感起来,安慰了几句,道:“赵王在廷尉府并没有受到什么苦,而且回宫时,我又特特交代了廷尉大人,要他好生照料赵王,姐姐现在又是有身子的人,更不能过于伤心,还望姐姐保重身子,切莫再伤心难过。”
鲁元听刘盈这样一说,又想起刘盈来之前吕雉交代她的话,想了想,对吕雉道:“母后,弟弟是太子,又与廷尉府的人熟识,不如还让他带我秘密去见贯高吧!”
吕雉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刘盈,勉强道:“好吧!”
“不过,有一件事还要母后知晓,帮我拿主意。”
“你说!”
鲁元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扭头看了看刘盈身边的张嫣。
吕雉眼毒,自然看出了鲁元的顾虑。张嫣也有所觉察,只装作不知,并不开口说话。而吕雉欲要开口支开张嫣时,刘盈却问道:“姐姐要去见贯高?”
“嗯,母后的意思,让我去见了贯高,有助于敖哥的冤情平复。”
“此话怎讲?”刘盈疑惑。向来他的想法跟吕雉的想法都是南辕北辙,很难达成一致,不知吕雉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令刘盈惶恐。
鲁元自幼最是信任吕雉,关于此事也没有过多斟酌吕雉的安排是否妥当,于是将吕雉的意思前前后后又说于刘盈听。
刘盈一听,跟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果然是南辕北辙,不由得着急,连声劝吕雉和鲁元道:“贯高性子刚烈,且不甘受辱,又是易冲动之人,母后这样出主意让姐姐去威胁贯高,以贯高的性子,是不会吃这一套,甘愿服软的!”
刘盈的话不由得又让吕雉听不惯,怪他办事不够利索,不够狠毒,只坚定自己的看法,还坚持以为像贯高这样的人,就该这样硬的来。
站在刘盈身边的张嫣隐隐的感觉刘盈身子僵硬的颤抖,她能感觉的到,他是在抗议吕雉对他的评论。良久,他才强压心中不忿,徐徐道:“母后莫慌,且听孩儿细细道来孩儿的意思,如若母后觉得孩儿说的没有道理,大可不必在意孩儿的想法,孩儿也都依了母后的吩咐,带着姐姐去见贯高。”
刘盈强压怒气,温言对吕雉的神情和言语,让张嫣看在眼里都是莫名的不舒服。因知刘盈的历史悲剧完全取决于吕雉,她甚至在恨刘盈对吕雉的孝顺。
刘盈这样软言相劝,吕雉也不便继续强硬,随口应道:“你说。”
“诺!”刘盈再次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不疾不徐的道来,“贯高能为赵王受人侮辱而不顾身家安全,挑唆同朝官臣,为赵王报仇,企图弑君,贯高虽是文官,但母后想想这样的文官能有这样的气魄,该是怎样的热血之人?他又怎会在意姐姐的一句胁迫?母后让姐姐这样做,只能激起贯高的心气血性,因为对赵王的忠心而使他更加怨恨与赵王。姐姐言语中表达的好了,或许不会亲手将赵王送上断头台,但若稍有闪失表达的不好,母后和姐姐有没有想过,贯高很有可能因为姐姐对他说的一句‘赵王的意思’而对赵王寒心,使贯高将罪责的矛头全部指向赵王?真到那时,任谁都无法为赵王澄清冤情了。”
鲁元一听刘盈的分析,再结合贯高平日在赵国的表现,心中斟酌,刘盈的分析还是很到位的。又慌张起来:“那你说可要怎么办?”
刘盈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吕雉的反应。
吕雉紧锁着眉头,想了想,才勉强道:“那盈儿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刘盈脸上一闪而过丝丝的快意,道:“依孩儿之见,姐姐仍旧要去见贯高,不过当然不是去劝他独揽罪责,而是……”刘盈顿了一下才继续,“而是亲口告诉贯高,苏姬的死是拜姐姐所赐!”
“什么?”鲁元异常吃惊,“你让我……你,你是怎么知道苏姬的死的?”她适才想让吕雉支开张嫣,对吕雉说的悄悄话便是这个,她心中惶恐去见了贯高,只怕贯高会因此事对她记恨于心。而支开张嫣,是觉得这件事已然从她心中抹去,为不使她重新想起苏姬,心中不快,才要支开她。
“是我告诉太子舅舅的!”张嫣稚嫩的小脸一扬,道,“苏姬母是被黄莺害死的!”苏姬的死张嫣本来就没有责怪在鲁元头上,张嫣为避免鲁元心中对张嫣情绪的顾虑,故意表明在她的心里苏姬的死是拜黄莺所赐,从来没有责怪过鲁元。
张嫣想起苏姬又伤心起来,嘟了嘟嘴,低头绞着手指再不开口说话。
刘盈见张嫣这样懂事,不免心中疼怜,柔和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温暖缕缕的撞击着心田。
鲁元看着张嫣愣了又愣,踌躇一下,才对刘盈说:“这样做会不会不妥?贯高是十分疼爱他的义女苏氏的。敖哥虽然昭告赵国上下说苏姬死于恶疾,但事实上贯高是心知肚明的……”鲁元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了,停了一下又道,“我现下又这样对他明说,他不免心中怨恨啊!”
“苏姬的死,我虽然不清楚是为何事,但是我自认对姐姐的了解,姐姐万万不会做出无辜杀害苏姬的举动,即使苏姬的死跟姐姐有关,想必那也是姐姐的无奈之举。姐姐要对贯高说的,便是苏姬的过错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姐姐不得不杀了她。又因不想此时的真相传出去,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影响了赵王与贯高的君臣之情,才对众人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你此次去只是为了向贯高请罪,随他斥责你杀他义女之举。”刘盈说着,也不给鲁元过多斟酌的机会,继续分析道:“姐姐再想想贯高的血性能为赵王去杀害父皇,那又怎会不能原谅姐姐的无过之错呢?更何况,姐姐这是去向贯高请罪,贯高又是仁慈之人,最易心软,而姐姐又是他所忠心的赵王的王后,姐姐该有十足的把握才对。”
鲁元愁眉不展,看向坐在坐席上的吕雉,而吕雉神情泱泱,也只静静的听着,不开口表态。
刘盈不慌不忙说完,沉静的立着,等待吕雉的发话。
张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耐不住了,走过去拉着鲁元的胳膊说:“母后,你信不信的过父王的用人之道?”
鲁元不明白张嫣为何这样问她,应道:“当然信了。”
张嫣又道:“既然信,那就该信贯高的为人和舅舅的安排,因为爷爷和父王不会用糊涂之人稳坐赵相之位十余载。”
“母后……”鲁元扭头去看吕雉,那样子不难看出心思已着重于刘盈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