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出宫去见贯高倒是十分顺利,而贯高的表现也恰恰应了刘盈的分析。
这无非是刘盈做的一件最让吕雉满意的事情。
吕雉轻轻的抿一口茶水,面带微笑道:“盈儿看人的本事可见一斑啊!还是值得赞赏的。”
“是啊母后,我去见贯高时还紧张的不行,吞吞吐吐说明了来意之后,贯高的表现真真是让儿臣意想不到呢!”鲁元欢快道。
鲁元见到贯高之后,先是抹泪,后直挺挺的跪下,请罪于贯高,贯高见那情形早已乱了神,待到鲁元讲明来意之后,贯高只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要怪只能怪老夫教女无方,害的赵王和王后娘娘碍于老夫的情面忍至今日。我那不孝女无福侍候赵王,怪不得旁人。”
贯高不难猜出鲁元此举是刘盈的意思,但结果是,贯高对刘盈的崇敬又高了一层。心想可能是刘盈知道了苏姬的事情后责怪鲁元,才使鲁元主动前来请罪的。
吕雉、鲁元和张嫣两日后再次听闻张敖之事时,却是贯高及赵午等人极力撇清赵王张敖,独揽其弑君之罪,以保张敖周全。
因张敖是帝婿,又是赵国王上,张敖一事自然成了大汉天下皆知的大事,贯高等人如此这般的主动承认罪责,且撇清张敖的嫌疑,也令刘邦无从对张敖下手。
这两日张嫣未再见到刘盈。贯高主动独揽罪责一事也是她从鲁元口中得知,并非刘盈来椒房殿请安时说的。张嫣心想,可能是刘盈忙于国事,抽不出身来,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只与鲁元一起沉醉在张敖有望无罪释放的喜悦中。
第三日,吕禄着急忙慌的求见吕雉。
而吕雉正在午睡,姱瑛让吕禄过些时候再来,吕禄着急,嚷嚷两句。张嫣好奇吕禄的来意,又闲着无聊,于是没事找事,跑去寝殿喊吕雉。张嫣来至榻前将吕雉晃醒,笑道:“皇祖母,吕禄吕大人要见皇祖母,姱瑛嬷嬷不依,他有打人的意思。”说完在吕雉气恼的间隙里背过身偷偷的笑了起来。
吕雉气愤,这还了得,太没规矩了。翻身下床,由宫女服侍穿好长裙,走了出来。
吕雉见到吕禄后责骂道:“向来不知稳重,天大的事也不该这样莽撞。如你这般,哪里像干大事的人?说,是为何事?你若说不出个来由,小心本宫重重的责罚于你!”
“姑母,您冤枉侄儿了。姱瑛嬷嬷说姑母午睡,我就是离开呢,您就起来了。”
吕雉看向姱瑛,姱瑛点了点头。吕雉又看向张嫣,张嫣掩嘴偷笑,吕雉明白是张嫣在捣鬼,假意生气睨了她一眼。见是张嫣在调皮,一时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含笑嗔道:“调皮!”转脸又一脸肃穆的对吕禄说,“既然起来了,你就回禀吧!”
“诺!”吕禄一颗心才算平稳,道,“姑母,今日侄儿去廷尉府打探消息,得知贯高赵午等人正在被严刑拷打,让其道出幕后指使之人!”
“什么?”吕雉拍案而起。
吕雉一口气卡在胸口,憋的满脸通红。刘季啊刘季,你是果真要弃你的女儿于不顾啊!你要这样残害你的帝婿张敖,到底为哪般?刘季啊刘季,你不念及夫妻旧情,那就别怪我娥姁对你不仁!!
吕雉怕正在午睡的鲁元得知此事再伤心难过,动了胎气,便吩咐吕禄和姱瑛不要在鲁元面前提及。
听了这个消息的张嫣早已经趁着吕雉愤怒发愣间溜出了椒房殿。她要去找刘盈,她要告诉刘盈这个“惊天的消息”。
张嫣一路跑出椒房殿,一时之间不知去哪里找刘盈,最后她想起了研院阁里的杨良人,决定还去杨良人那里。
穿过一座座宫殿,杨良人的研院阁近在咫尺,张嫣跑的更快了。
她正闷着头一心跑路,却不想一头撞在一人的怀里。张嫣抬头,一看竟然是刘邦,张嫣纳闷,刘邦怎么会在这里,再往刘邦身后看,戚夫人和燕姬娘娘也在。又一想燕姬娘娘的宫殿就在这附近,而刘邦、戚夫人和燕姬娘娘同时出现,不难猜出,是戚夫人为了在刘邦面前表现自己,随刘邦一同来看燕姬娘娘,这才有三人同时出现游玩看花的情景。
张嫣勾着头看了看戚夫人,她正执手牵着燕姬的手,那样子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亲近。
刘邦双手扶住张嫣的肩膀,微笑着正欲说话,却见张嫣猛然推开刘邦的手,嘟着嘴,杏眼圆睁,怒视着刘邦。
刘邦不知所谓,身为帝王被张嫣这样冲撞,却又不忍怪罪,难免略显尴尬,干咳两声,扭头朝戚夫人和燕姬笑了笑,道:“朕的外甥女可爱的很呢!”
话音刚落,张嫣开口了:“皇阿公要杀了父王,嫣儿再也不喜欢你了!”
这本是张嫣一句童言,戚夫人却十分激动起来,大力甩开燕姬的手,愤怒的指着张嫣厉声道:“大胆,小小年纪这般无规无距、缺乏教条,竟然敢对陛下无礼!”
燕姬被戚夫人用力一甩,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待到站定之后,目光在刘邦和戚夫人之间流转了一下,定了定神,紧接着随了戚夫人的口吻道:“是,是啊,陛下,翁主虽可爱,但这样小就不学无术,长大了还了得,小心别走了她爹爹赵王的路子才好!”
戚夫人的嚣张,张嫣倒是能接受,而燕姬也这样说,她就不能接受了。她明显就是在巴结戚夫人,企图跟戚夫人结为盟友。
不过燕姬这样的心思,张嫣也能理解。吕雉虽然不得宠,但是她却位居这未央宫的主位,吕雉已经答应了她会“好好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然可以排除对吕雉的恐慌,那么这未央宫里还能兴风作浪的便是这个十分得宠的戚夫人了,燕姬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有意巴结戚夫人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并不知道身形是六岁的张嫣,心思并非也是六岁。
张嫣听了燕姬的话,固然气愤,不过她也不怒,只重重的冷哼一声,瞪了燕姬一眼,学着大人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说:“燕姬娘娘你还真笨,适才戚夫人重重的甩你的那一下,可见对你的亲近并非真心,若对你真心,自然会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会那样对你。戚夫人也只是在皇阿公面前做做样子而已!你还当真她去你宫中看你、拉着你的手亲近,就果真是对你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好?竟然还帮着她说话,哼!”张嫣说着脑海里出现她和刘盈在地牢中听见那内侍说的话,心中更加厌恶戚夫人的恶毒,又添油加醋的说道,“我皇祖母说了,她为了保全你肚子里的孩子,第一个要防的就是戚夫人,难道燕姬娘娘不知吗?”
张嫣这样说,言外之意已然很明确,燕姬之前无辜落胎一次,知道是有人残害才导致落胎,但证据不足,也只能心中猜测,定不敢私自定了谁的罪。而六岁的张嫣自身是个只会学话,不会耍心思的年纪,此时这样的话被张嫣讲出来,很显然就是在证明吕雉怀疑上一次燕姬落胎有可能是拜戚夫人所赐。
张嫣这样一讲,也间接的排除吕雉害燕姬落胎的嫌疑。
戚夫人一听,慌了神,气的气喘吁吁,指着张嫣气急败坏的道:“你胡说,小小年纪竟然口无遮拦,无辜陷害本宫……”戚夫人见张嫣仍旧一脸常态,还带着淡淡讥讽的笑意,更是气愤。她最在意的莫过于身边的刘邦对自己的看法,于是扭过身子双手抱住刘邦的一只臂膀,撒娇似的娇嗔,“陛下,罪臣之女如此放肆,要严惩才好,”她说着又看了一眼燕姬,“燕姬妹妹说的对,嫣儿这样小就不学无术,长大了必定要步她爹爹的后尘,陛下可要好好管管了。”
戚夫人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清朗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