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嫣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兴奋明天就能离开未央了,也不是在担心能不能顺利逃离未央,而是心中有种莫名的异样,她的重生真的可以脱离命运的掌控,逃离历史的悲剧吗?总感觉一切来得太容易,心底深处有种无来由的恐慌。
吕雉感到张嫣的小胳膊小腿不停的动来动去,轻声嗔道:“别动,快睡觉,明天给你请的师傅就到了,你要早起去见师傅。”
什么?请的师傅?难不成明天就不让她去学堂了?这……这不是打乱了她明天逃跑的打算吗?
张嫣一阵心慌,不过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激动,悠悠的问吕雉:“明日师傅就到了吗?”
“嗯!早点睡罢。”
“可是我明天还想去学堂!”张嫣轻轻的说。讨厌,像她这种满腹心事的人,她是十分不想跟吕雉一起睡的。而吕雉知道张嫣调皮捣蛋,怕她不听宫女的侍候,硬拉着她同自己一起住在椒房殿正殿寝宫。
吕雉顿了一下,道:“明日再说。”
张嫣不敢再多说什么,闭上眼假寐。
第二天凌蓉和孺青早早的就服侍张嫣起身,梳洗干净,请张嫣去正殿。
张嫣知道今天要见师傅,不情愿的说:“我饿,为什么不让我先用早膳?”她要出逃的这件事只有孺青知道,凌蓉虽然是吕雉分给她的宫女,表现也十分忠心可靠,但相处时间短,并非心腹,还是要避着她。
“皇后娘娘说了,请翁主去见了师傅再用早膳。”凌蓉道。
“师傅在哪儿?”
“师傅在正殿!”
张嫣不情愿的甩着胳膊往正殿走去。到了正殿只瞟了一眼下坐的男子,那男子三十岁靠上,四十岁不到的模样,张嫣也不去考究来的是哪位历史伟人,只跑到吕雉跟前嘟囔:“皇祖母,嫣儿还想去学堂,不想跟师傅学!”
吕雉睨了她一眼,目视前方,也不看她,嗔道:“胡闹,你一个女子家,已经是十分贪玩不学好了,本宫是依着你母亲的意思要你早早温书学字,送你去学堂两日是为了打消你出宫的念头,你倒好,还玩上瘾了。你是个女儿家,以后就留在这椒房殿不出门才好!”
张嫣一听,更是暗自下定决心,为了自由,她也要离开未央宫。
底下前来的师傅起身离开坐席,朝张嫣拱手施礼:“大汉留侯张良①见过翁主!”
张嫣本不高贵,但因她是吕雉的宠外孙,那身份自然是高人一等。连翁主的称谓都未因为张敖的贬爵而改了称呼。
张良?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是谁呢?
张嫣歪着头端详片刻才想到些眉目。张良,大汉开国元勋之一也。这个历史人物,张嫣是十分钦佩的。唔,吕雉可真有心,竟然让张良来做她一介女流的师傅,这在历史上都是难有的。
张嫣本来是要表现出爱理不理的样子的,不过一听来者是张良,便也起身回礼:“张嫣拜见师傅!”
“不敢!”张良的表现还算得体,在吕雉跟前没有太多君臣间的拘束,又对吕雉道,“翁主年纪尚小,现下就开始温书习字难免让翁主承受不住,就连皇子们也没有这样小就请师傅的,还请皇后娘娘三思,等翁主长大一些再让微臣来教她温书。”
这样的话张嫣自然不服,冷哼一声道:“留侯小瞧我张嫣了,昨日我还在先生的指导下写了我名中的‘嫣’字,不信我拿给你看!”张嫣说着手伸进袖头里就要拿昨天小心藏好的那片竹简。只是掏来掏去竟没了踪影。
吕雉和张良一听张嫣都开始习字了,不免惊讶,一起等着张嫣掏出写有“嫣”字的竹简,见她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吕雉忍不住笑她:“好了好了,嫣儿能耐,皇祖母是知道的,有没有习字也不重要,你只从今往后跟着留侯好好学习就是。”说着又劝慰张良,“留侯也不必惊慌嫣儿的年纪,本宫知道你助陛下料理朝政,十分繁忙,难得有空,所以本宫请你来做嫣儿的师傅并非每日必到,嫣儿尚小,留侯也无需太过严格,三四日为她授一次学即可。”吕雉说。
“皇后娘娘既然这样说了,微臣定用心教授翁主。”
“今日算是拜师,不授课。嫣儿也见过师傅了,先去用早膳吧!”吕雉道,“留侯下了早朝就被本宫请了来,这会儿也该回府用早膳了,别让府中夫人等急了才是。”
“诺!微臣告辞!”
张良正欲退出去,吕雉又开口了:“留侯请留步!”待到张良回头再次躬身,吕雉才道,“听闻今年进选的家人子有留侯府中的千金,可是真的?”
“回皇后娘娘,是陛下朝堂之上问起小女芳龄,有意替太子殿下纳妃入宫,微臣便让小女参选了今年长安城的家人子候选。”
“很好,早就耳闻夫人教女有方,小女闺阁中又十分懂事,此次若能参选家人子入宫是特特的好事,以后你我也是亲家!留侯出身贵族,又是朝堂重臣,小女以后前途无量啊!”吕雉很开心的说着,言外之意便是有意提拔张良之女为太子妃的意思。
“承蒙皇后娘娘瞧得起。小女若进了宫,还望皇后娘娘好生调教才是!”
张良又和吕雉说了些关于家人子的事后,便离开了。
张嫣并没有放弃找她刻有“嫣”字的竹简,找了一会儿,又问孺青和凌蓉,二人都摇头。张嫣无奈,连吃早膳都没有胃口,她奇怪,明明是好好的放在袖筒里的,怎的这会儿不见了?想了想怀疑是昨晚上床之前孺青服侍她换睡袍时掉的,又着孺青去寝宫找。仍旧没有找到。
吕雉见她找的起劲,笑道:“皇祖母是信你的,不要再找了。”
“我知道皇祖母信我,可是我就要找到它,那是我写的第一个……”隶书,她说了半截,改口道,“第一个字,要好好保存的。不行,我要找到,孺青凌蓉,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学堂找。”恰好可以借机会去曲台阁。
吕雉见她如此认真,又命姱瑛多带几个宫女去帮她找,被张嫣拒绝了:“那起子没教条好的宫女笨手笨脚的,我只用孺青和凌蓉既是,皇祖母只等着看我写的字就好!”说着领着孺青和凌蓉跑出了椒房殿。
吕雉暗自摇头,还没有哪个人敢说她椒房殿里的宫女内侍是没有教条好的。
张嫣找那个竹简只是借口,一路想着的是这个时候刘恒刚到学堂,是不会陪自己一起回曲台阁的,她想来想去决定自己带着孺青去,于是吩咐凌蓉:“你去学堂找,我和孺青去曲台阁找,”又一想,让凌蓉自己去学堂找怕她起疑,便解释说,“去学堂你就说我的东西掉了,让先生和其他人帮着找。”
“诺!”凌蓉领命朝着学堂的方向走去。
张嫣和孺青走向曲台阁,暗自欢喜,这个竹简丢的可真是时候,竟给了她跑出椒房殿的机会,且还能不让吕雉起疑。
张嫣跑到曲台阁,进到庭院,见薄姬在曲台阁殿门口张望,跑上前很欢喜的喊道:“薄姬娘娘!”
“……翁主来了!”薄姬有些奇怪,“翁主没有去学堂吗?”
“没有。薄姬娘娘可让彩霞准备好了?”张嫣紧张的说,“薄姬娘娘,现在就让彩霞带我走吧,再等恐怕没机会逃走了。”张嫣虽然清楚吕雉不会真的把她看守的那样严,但是这个时候送家人子的人进进出出的机会真的难得,而且还能因为进宫出宫人群比较乱,避开薄姬的嫌疑。她要好好把握。
张嫣其实是很想跟刘盈道别的,但是这几日都没有见刘盈去椒房殿请安,想必是忙的很,怕被疑心,也不敢去找。她有心将那个刻着“嫣”字的竹简请杨良人转送给舅舅,如今连那单片的竹简也不见了。
薄姬看着小小的张嫣,她还很难相信眼前面对逃离这样的事情表现的这样淡定的神情,是六岁的女童。
“好,我这就去吩咐彩霞!”
张嫣和孺青先出了曲台阁,来到宣室殿门前,等待着马车的到来。
“孺青,你的手抖什么?”张嫣这样问孺青,事实上她也很紧张,比上一次助刘盈出未央宫要更紧张。
“翁主,我们真的要逃出汉宫……独自,独自去赵国吗?”孺青颤颤巍巍的说。
“不是独自,还有彩霞呢!”
过了一会儿,薄姬也来到了宣室殿门前。她比孺青和张嫣更紧张,她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疯狂。只心中祈祷,能顺利送走这个会对旁人胡说八道他们母子俩的“瘟神”。好在,各地送家人子的车辆来来往往,薄姬素日又守本分,出了事应该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看见准备的马车过来,薄姬道:“我没办法送你们出去,翁主保重!彩霞你要竭力保护好翁主,直到她见到鲁元长公主才能回来!”
“诺!”彩霞恭敬道。
孺青扶着张嫣就要上马车。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哟,薄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咦?这不是长公主的翁主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①张良,字子房,汉族,汉高祖刘邦的谋臣,秦末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汉王朝的开国元勋之一,“汉初三杰”(张良、韩信、萧何)之一。
张良先祖原为韩国颖川郡贵族其祖三代为韩丞相本姓韩。秦灭韩后,他图谋恢复韩国,结交刺客,在古博浪莎狙击秦始皇未遂,逃亡至下邳秦末农民起义中,率部投奔刘邦。后在抗秦征战中屡次为刘邦出谋划策,深得高帝信任和朝臣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