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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众生相

此时卢氏走进来道:“当家的,收拾收拾吃饭了!”

林德清忙引了萧父和子浩两个到厨房净手,进门就见来宝坐在灶门前添柴,阿芷在灶台前拾掇碗筷。

“我家这小子今天吃了什么灵药?”林德清诧异得不行:“扫帚倒地上都不知道扶一扶的主,平日哪见这般勤快?”

“嘿嘿,”来宝不好意思地傻笑:“我不是见芷妹妹受伤了还做这做那的惭愧了么?”

“萧兄,”林德清向萧父感慨道:“不是我夸,你家这闺女全村真没几个能赶得上的,又勤快又孝顺,小小年纪就把家务打理得头头是道的。哪像我家春桃,小姐的做派丫环的命!成天除了绣几朵花裁几件衣都做不得其它事,厨房更是少进。没的愁煞人!”

“林兄,你家春桃有你们这一对父母是她的福气,女儿家未出门子娇养是应该的。哪像我家闺女……”萧父语带自责。

“爹,林大叔,子浩哥哥,快净手吃饭吧!今儿婶子做的薰鸡烧茄子可香了!”阿芷边说边倒了一盆水端过来。

萧父体会到女儿的苦心也没再说下去,三人相继着净了手就回到正房。卢氏早已叫了春桃出来将饭桌收拾干净了。

林德清进门就叫春桃道:“去把前儿买的烧刀子取来!”

春桃答应着去了,这里卢氏就到厨房将菜端了过来,两碗薰鸡烧茄子,一大盘蒜泥黄瓜还有一个素炒青菜。

林德清拉了萧父坐了正席,右手边坐了来宝和阿芷,左手边是陈子浩和卢氏,下手就由春桃坐了。本来是安排来宝和子浩坐一方的,不过他非得和阿芷坐在一块也就由他了。

“来来来,把酒给我们满上!”林德清向春桃道。

春桃忙过来斟酒,阿芷站起来道:“春桃姐,我爹不能喝酒哪!”

“这丫头,我还想今儿破个戒,谁知她又来拦着!”萧父一脸委屈。

“我还忘了萧兄不能喝酒这一茌,该打该打!”林德清笑着道:“这丫头跟护食一样护着她爹!春桃,你可得学着点!”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这么着,就给你表弟和弟弟各斟一碗!你表弟第一次上我们家,大家也好好乐一乐!”林德清吩咐道。

来宝听见有酒喝,早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虽然他才十岁的年纪,可从小受了林父熏陶,酒量也是不浅。陈子浩更是不用说,他生于官宦之家,从来自命风流,也常作些把酒临风,对月当歌的雅事。故而这一顿饭下来他三人倒频频举杯。

来宝喝酒正欢时也不忘给阿芷夹几筷薰鸡:“阿芷妹子,这个好吃!”又夹了一筷青菜到嘴里品味:“不错不错,妹妹的手艺好得没法说!”

林德清和卢氏看着儿子献殷勤的样子相互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色。萧父见了心里倒也欣慰。

“浩儿,你将就吃点!乡下的日子那是比不上城里的豪奢,你万不要嫌弃!”林德清一边说一边给陈子浩夹了一筷子菜。

“舅父说哪里话?我倒觉得舅母的手艺实在很好!这薰鸡香味入骨,茄子入口即化,黄瓜清香,青菜怡口。比那些酒楼里的大厨也不输的!”

卢氏被逗笑了:“这孩子一张嘴怪逗人疼的!这青菜是阿芷炒的,说是你爱吃!”

“多谢阿芷妹妹想着!”陈子浩突然想起早上阿芷说的“你喜欢我就还做给你吃”这句话心里一暖。

“哼,妹妹偏心!”来宝气呼呼道:“我也喜欢吃莴苣来着,也没见你今儿给我做一道!”

众人看他表现得这般明显,都忍不住笑起来。连春桃都对着他挤眉弄眼的。

被众人笑声一激,他更是来气:“本来就是!亏得我……”好在后面的半截话他咽进了肚子里。

阿芷被弄得羞红了脸,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脚道:“来宝哥,我不是……”

她吱吱唔唔,声若蚊蝇:“子浩哥哥他……他救了我,我是感激才……”

“好了,好了,”卢氏看小芷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解围道:“来宝你又欺负你妹妹!你要爱吃明儿娘给你做一锅!”

“喝酒喝酒!”林父也打岔道。

“谁稀罕!我就爱吃芷妹妹做的!”来宝嘟嚷道。幸而林父他们都已经重拾话题,喝酒吃菜的热闹,没听见罢了。

阿芷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忙悄悄地对他道:“来宝哥,明儿到我家来,我给你做个炒莴苣!”

“真的?”来宝转怒为喜也小声道:“可不许哄我!”

阿芷点一点头就自顾自的夹菜吃,抬头瞄了一眼陈子浩,见他正眼带探究的望着来宝和自己,忙转开了视线。她毕竟年纪尚幼,对来宝初开的情窦完全没有体会,心道:“来宝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菜有什么打紧的?”

她转过头又见陈子浩不时的夹一筷青菜送往嘴里,拈筷举杯的样子很是斯文,心里一甜:“果然浩哥哥喜欢吃!呀!他吃菜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再看身边的来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不由得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南充县陈府中,县太爷陈凌志此刻正气急败坏的坐在正堂里的一把檀木椅上,狠狠的将手中的白瓷茶碗掼在跪于地上的家丁面前,四溅的茶水飞了家丁一脸,更有几片茶叶粘在他脸上他倒也不敢抬手拭一拭。

陈凌志厉声道:“少爷还没找到?”

“老爷,小的们将县内各条街道都搜遍了也没找到少爷,金城书院的夫子也说没见少爷去过。平时与少爷走得极近的几家也差小厮们去打探了,都说没见……”家丁战战兢兢道。

“哼!老爷我平时好吃好喝的贡着你们,有事用你们的时候一个都指不上,留你们何用?”陈凌志怒极道:“来人啦,把这个狗奴才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家丁吓得直嗑头:“老爷,再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小的一定将少爷找回来!”

“拉下去!”陈凌志置若罔闻,看也不看他。

立时门外进来两名黑衣束腰的粗壮男子,原来是陈府专司掌管刑罚下人的执事。这二人一人拖那家丁一只手臂,就要拉下去行杖刑,吓得他双脚发软眼泪鼻涕齐流。

“把跟少爷的仗剑和仰歌照样拉出去仗三十!”陈凌志又道:“他们既忠不住职责跟不住少爷,那要来也没用!”

两执事应了声“是”就吩咐下去拿人,不到一会儿院中就响起“噼噼啪啪”此起彼伏的仗责声和三人呼天抢地的痛呼声。陈凌志听在心里突然觉得万分解气。

“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县令夫人林秀扶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走了进来。她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有着二十来岁的身段,皮肤白皙,声若鹂鸣,举手投足间尽是娇柔妩媚。此时她俏脸上红肿着一双美目,里面盛满了担忧,委屈还有埋怨。

“这几个混帐东西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看不住,活该打死了帐!”陈凌志恨恨道。

“琴音,叫他们停手罢!”林秀对身边的丫头吩咐道。

陈凌志一听这话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但看了看夫人的脸色不好也就隐忍不发。琴音答应着就出门给执事说了,果然那未打完的板子就算了。只不过这打下去的十来板早已让那三人皮开肉绽,鲜血将中衣都湿透了。她只得吩咐执刑的将这三人扶回下人房自行将养就又回来伺候。

“老爷,家里现在这般乱法你偏要弄得天怒人怨的,你还嫌我伤心得不够么?有这打人的工夫为何不去寻浩儿?我可怜的儿,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受苦!”林秀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陈凌志是最怕她夫人哭的,一见夫人梨花带雨的那心就软成了一团,赶忙地抢上来将林秀扶了在椅上坐定,百般劝哄宽慰。

“都怪你!当初那门亲事我就给你说做不得,比我儿大三岁不说,这州里都是出了名的骄蛮!一言不和就要使鞭子的主儿,我儿哪喜欢那样的女子?偏你脂油蒙了心一门心的要升官,这下可好了!”林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夫人……快别哭了!为夫的心都被你哭碎了!”陈凌志一反刚才的凶态低声下气道:“好夫人,你打为夫两下消消气!”

刚进来想到夫人身边伺候的琴音听见刚才板着脸的老爷讲起这么肉麻的话低着头又到门外候着去了。

林秀就抡起又香又糯的小拳头在陈凌志身上招呼起来:“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这陈凌志看着夫人的娇俏样,心里就跟喝了****儿一般,涎皮赖脸道:“好夫人,再住左边一点……”

知县夫人一看知县大人这般不正经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呸!老匹夫!”

这一声软中带糯,语含娇羞,让县令大人心里像被那猫儿的小爪挠了一般,丢了儿子的火儿一下就熄了。

“夫人,好夫人!都是为夫的错好不好?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呸!我自从嫁给你哪一样事不是听你的?当年你连拜门都不让我回去,弄得我们兄妹俩这十几年来断了联系我也认了。如今你连我儿的婚事也不放过,将他生生的吓跑了,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匹夫!”林秀一想到伤心事那小拳头又往陈凌志身上招呼了去。

“嗳,嗳,夫人仔细手疼!”陈凌志一把抓住夫人的手还涎着脸儿吹了吹。

林秀看着夫君做低伏小的埋汰样儿气也渐渐的消了,想了一想说道:“老爷,咱们浩儿从小聪明有志气,金城书院的夫子都说他文章‘不蔓不枝,踏实厚重’,就是进士及第也不是难事!将来不愁没有好女子为配!再说我听说张知州可是范相的门生支持革新的,这一年多来朝廷的新政让不少人都吃了苦头。我时常出去和其他官夫人们聚会都听说那些老爷们要联名向皇帝上书废除新法呢!这个时候难道我们还要抢着撞上去不成?你想想吧!”

“夫人,我何尝不知道委屈了儿子?但是我在这任上十来年都未尝挪动,我也是不过是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罢了!”陈凌志辩白道。

“那也不能委屈了儿子!”林秀站起来斩钉截铁道:“你早早的打消了念头,不然我就带走儿子女儿让你一个人过罢!琴音,吩咐下人们继续找少爷去,既然城里没有就往城外找找!问一下城门守卫有没有看到少爷出去过,记得不要声张!”

“好好好!我答应了行不行?”陈凌志只得妥协了。

林秀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出了门。陈凌志一直跟追她到了后院,至于怎样哄得她转怒为笑就不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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