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除了卫戍长老有品和驾车的车夫,有品还带上了他手下几个要好的兄弟。
熙宁是喜欢饮酒的,且有一定的酒量,只是家人常劝他不可多饮,所以他平日基本上滴酒不沾,但是有酒的时候,势必是要开怀畅饮的,只是每次都要控制,因为他不喜欢宿醉的感觉。
酒酣耳热,有品突然对熙宁说:“老弟,老哥带你去个新地方吧。”
“啊?酒还没够啊,老哥——”熙宁面皮没有一丝红色,但心已有了七分醉意,说道。
“你还不信我,指定有酒,你就跟我走吧,你肯定不会不满意的!”
熙宁的心头掠过一丝浅浅的疑惑,本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了,他想撤了,毕竟明天不是休息日,让人看到他一个长老昏昏沉沉的样子也不太好。
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便放下了酒杯。
新地方是一处房子,外表看看不出新意,但是从那些灯的光线,熙宁意外的感到有些暧昧的感觉。
“妹子!”有品粗暴地吼了一声,一个衣着妖艳的中年妇女一声娇笑,一下撞开房子的门,从里面跑了出来。
“呦,是有品哥呀!”
“这,这是······”熙宁的心里突然犯了疑。
“你个破鞋,谁是你哥?”
“呦!那刚才是谁叫的妹子呀!”
“我他妈叫你啦?我叫的是翠红!你个老破鞋!”
这女人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因为她可招惹不起身为卫戍长老的有品。
有品的脸上洋洋得意,而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可是,这······”熙宁的心里狐疑的涟漪一圈圈绽开。
“我这就给您叫翠红去!”
“嗯,还有,我这位新兄弟,是我们分堂管记录的执笔长老,你以后赖他的地方不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你?”
“这怎么可以?!”熙宁终于判断出了眼前的情况,并在心底做出了坚定的拒绝的决定。
“有品大哥。”“啊,什么事,兄弟?”
“门主朱雀早有严令!凡本门弟子有宿娼者,一律三刀六洞,逐出本门,你怎么?”
有品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用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肩膀:“门主远在关中,这里是渤海郡国,你放心,老哥在此,不会有事的!”
“你?”有品是个外表柔善的人,不愿争持,便道:“既如此,老哥在此,兄弟有些疲累,就不陪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突然背后有品喊了一句:“兄弟!本来是为你接风的,既如此,老六驾车!咱们一起回去吧。”
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熙宁还是辗转,
“自己做的还是对的,做这样的事,首先家里的父母便不会饶恕。再者,为什么门主会不许?所谓‘宿娼’,便是一个团体的败落之象,因为他把自己的生命建立在身体的欲望上,他的品质就是在堕落,那些本来有的高尚的东西就会一点点逝去,只是这样,有品会不会不高兴?”
第二天,熙宁早早地去上班,但是他的心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可是见到卫戍长老有品,他居然还是那么热情,没有一丝一毫嫌隙的样子,这使熙宁的心轻轻地放下了。
忽然,有个兄弟叫住他,然后说:“长老,堂主叫你!”
“哦。”
应了一声,继而,熙宁的心有了疑惑:“堂主叫我会有何事?”
“熙宁啊,老弟,你管着堂中一切记录,你的担子不轻啊,只是,你不能一天就知道用笔记,最好可以亲自到下面去查访一下,看下面有没有,哦,这个欺瞒的情况,是吧。”
熙宁觉得堂主的话是很对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堂主,恕属下直言,我是一个执笔长老,按照门规,是没有调查其他部门的权力的。”
“这个嘛,没关系,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嗯,你即刻就抓紧办这件事吧。”
“可是岂非记录的事宜会被耽搁,这可是耽搁不得的呀!”
“你放心,在你查访的这段时间,我会叫别人暂时帮你一把。”
“哦,是这样。”熙宁的心里略有一丝喜悦,因为记录的工作是很枯燥的,他也早就想可以做些其他的事。
“啊——”
这一声“啊”是一个月之后的叹息了,熙宁感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仿佛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搬山,可是他都快累死了,山的一角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查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在熙宁做了第一天后,他明白了这点,况且他之前只是做做文案工作,那里负的了这等辛苦?
平日,他虽是个长老,可手下可调动的人却极少,他只好向堂主求救,堂主立刻下令叫其他长老派人帮他。
只是,其他长老的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而堂主催的又紧,熙宁总要亲力亲为,所以,一个月后,熙宁只有长叹一声:“啊——玄武老大,你为什么要派我来这个鬼地方啊,我要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又懒又没勇气,只好动动笔杆子,现在真要死啦!”
这个时候,他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小酌在一家小酒馆,极烈的烧刀子几乎搅断了他的肚肠,但他还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啜着,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一下子粗暴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熙宁看见,是一个五大三粗、眼光炯炯,一脸杂乱生长的胡子,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
他对熙宁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小兄弟,我今天忘带了银钱,能请我喝杯烧刀子吗?”
熙宁正满腹的怨屈,根本不想理睬他,但是又一贯没有拒绝别人的天赋,于是就倒了一杯给他。
那人豪饮了一杯,问道:“兄弟,你是做什么的?看你一身文气,是读书人?”
“嘿!我不是,我是神机门的。”
熙宁满以为那人会立即面孔扭曲,然后落荒而逃,因为毕竟神机门的松江分堂是当地最大的帮会组织。
出乎意料,
“呀!你是神机门的兄弟呀!我也是呀,我是负责跑货的,我叫音瀑。”
“啊?”熙宁略感诧异,不过说实在的,松江分堂兄弟众多,有他不认识的实在正常。
“老弟,你是做什么的?是负责要账还是采买?”
“我是松江分堂的新任执笔长老。”
熙宁满心雀跃,嘿嘿,老子是烧四柱香的,你还老弟老弟的,你烧几柱香啊?
“这老小子肯定会诚惶诚恐吧?”他猜道。
“啊,你就是那个新来的长老啊。”音瀑居然没有丝毫面色,反而多了份冷淡,然后竟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可是,酒竟没有倒出,熙宁的表情很狰狞地抓着酒壶,面不改色的音瀑心里有了一丝荡漾。
“你什么地位,烧几柱香?”
“一般弟子,烧一炷香。”
“那为什么你看见我没有敬意!我好歹也是长老,现在堂主不待见我,其他长老也拿我开涮,怎么我连你都不如了吗?”
“没有,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刚才只是有点同情你。”
“为什么?”熙宁一脸不解。
“因为你在松江分堂就快干不下去了。”
“什么?”熙宁一脸不可置信,“凭什么?堂主亲口对你说了?”
“这······”表情很是诡谲的音瀑笑了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只是长老您涉世未深,满心的幼稚所以还没有预见罢了。”
熙宁此人素来自负,平日为人又最爱照顾不如自己者,今天居然被指幼稚,而且眼下的确身处困境,自己对此也是一直惘怠不解,此刻不禁深深地诧异了。
熙宁于是把音瀑手中的酒壶一下子抢下来,然后徐徐地向音瀑面前的杯子倒酒,
“老哥,您可不可以详细地给我讲一讲,小弟感激不尽。”
音瀑先是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熙宁,继而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然后又感到为难。
只是,他知道熙宁的窘境,心里也很叹息,
好吧,就帮帮这年轻人吧,谁没有初入江湖的时候呢?
“其实,这很简单,你与你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究其根本是你与你身边的人没有处好关系。”
“可是,我这个人与世无争,只是一门心思做好自己的事,又怎么会开罪了人呢?”
“哼哼,长老啊,你在讲笑话吗?”成熟的音瀑突然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你是真傻,还是假作天真,试问今日的江湖又有谁是真心要把自己的事做好的呢?你年纪不大,做人却如此迂腐,难怪你与世格格不入,那堂主汪直正(松江分堂的堂主)要把那你当外人,极力对付你呢!”
“你······可你的话,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怎么就与世格格不入,我不过一个管记录的执笔长老,又没有实际权柄,汪堂主位高权重,奈何要为难我呢?”
“你好糊涂!这江湖生意牵扯多少不可见光的事,堂中钱货进出,哪里又能不叫你知晓?所以,堂中几乎所有派系的暴利买卖都只好叫你知道,你怎么能说,你不重要?”
“可,我从没有妨碍他们的事呀。”
“这些事倘若叫关中的朱雀门主知道,这一堂的男女老小,没有一个能活命的,而你偏偏来自总舵,试问这一堂上下又有谁敢对你放心?除非,这其中你也得了······好处。”
熙宁听到这里,才有些明白,可是愈是明白,心里就愈是感到虚弱无力,并且对自己产生怀疑:玄武老大,为什么你会派我这样一个人到这样一个位置了呢?
“你是不是在刚来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想给你一些好处?是不是有一些长老会带你去一些********?”
音瀑又说:
“可是,想必,长老大人,您都一一回绝了吧。这么做了,您又怎么能叫别人放心呢?”
熙宁好像面前有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心里顿时明朗了一些。
但是很快又迷惘,
“可那汪堂主身坐第一交椅,又怎么会偏袒匪类,我持身明正,他该更加维护我才对啊?”
音瀑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难忍想笑的表情。
他以手指着熙宁,笑道:“长老啊,您别逗我笑了,门中这些隐秘的财路纷杂,有油水多的,也有清水衙门,随之分了不知多少派系,堂中同一阶别基本就是三五人为一派,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利益驱使,可你不要告诉我,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没明白,他汪直正就是这所有买卖的幕后老板,你不肯一起随波逐流,拆的便是他的台,
他又怎么可能对你偏袒呢?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