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冬去春来,就到了来年三月。
春暖花开的时节,宫里也如期举行了赏花宴,长安城里半数朝臣家里未嫁的女孩儿都收到了邀请,宴会的发起人便是栗姬。
杜依人自然也收到了邀请,不过让她郁闷的是,栗姬娘娘似乎更加偏爱她自己娘家的几个侄女儿,由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赏花宴结束后的没几日,大行令杜大人便主动在某一日的朝会上向景帝呈上了自己的奏折: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今太子母无号,宜立为皇后……
还没看完大行令的奏折,景帝便气愤的将奏本砸到了他的脸上,谁也没有料到,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引得景帝如此不快,竟发了那么大的火,当即便将大行令收监,择日问斩。
景帝因为大行令和栗姬而大发雷霆,并处置了大行令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那些昔日里巴结讨好栗氏的人顿时偃旗息鼓,人心惶惶,生怕引火烧身。
馆陶长公主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禁笑得直不起腰来,栗姬往日里仗着景帝的宠爱眼高于顶,此次却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实在是大快人心,只不过这次景帝处置的大行令而不是她,可馆陶长公主也并不担心,自古帝王便忌讳后\宫干政,大行令之举便是栗姬结交朝臣的明证,时间拖得越久,景帝便会越觉不安。
消息传到刘璃那儿,却连个水花儿也没翻出来,这样的结局,刘璃早早便料到了,不然也不会嘱咐陈蟜千方百计的给邹余艳制造假象,并唆使她向杜依人献计,更不会让舅舅派人在长安城里散布立后的谣言。
刘璃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往的她,一味的防守,却总是防不住四面八方的伤人暗箭,才会让母亲落胎,自己被逐,姨母惨死,三个幼弟身体羸弱,无母可依,如今的刘璃便要做一只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猎鹰,让那些害过自己和亲人的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欺负的,她们必须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次的事情不仅是针对栗姬,也是针对杜家,其实刘璃在那次落水之后,便早已看出了杜家的心思,要不是他们贪心的想让杜依人做太子妃做皇后,南宫公主也不会被阳信公主算计,自己也不会落水,是他们的贪心害了自己,不然怎么可能因为一些谣言而动了劝景帝立后之心呢?!
想到这里,刘璃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信纸,心里却全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愉悦。
元宵节前,景帝派去乌孙报丧的信使带回了一个消息,南宫公主在得知母亲小王夫人逝世的消息后,身体不支,竟落了已然怀了五个月的胎。
这笔帐,也要一并算上。
刘璃一脸惋惜的收好手中的信纸,这次没能一举打倒栗姬,此刻她仍然是宫里的栗姬娘娘,仍然是太子的生母,仍然在宫里的椒房殿肆无忌惮的发着火,可惜了!
半个月后,大行令斩首于东市,没有了主心骨,杜府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景帝虽然没有连带处理大行令的家眷,却给他们的心里笼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吃惊、恐惧、绝望、悔恨……
一切的一切占满了杜依人的身心,她哀嚎,她痛哭,可是并不能挽回什么,要不是自己贪心不足,心心念念想着做太子妃做未来皇后,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听信外面的谣言和自己的苦苦哀求,她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个圈套,阳信公主用那个位子诱使她做帮凶,而此刻的那个幕后黑手则用那个位子诱使她一步一步的自掘坟墓。
由始至终,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半点不由自己,最后才落到如此下场。
杜依人小心抚摸着脸上的抽痛,那是大哥在知道了自己的罪行后盛怒之下打的。
杜依人恨恨地咬了咬牙,迅速地收拾了衣物细软之后,避开了家中的仆人,抱着包袱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带着自己的愤怒把刘娉那个贱\人踩在脚下,一定会揪出这个幕后黑手将她千刀万剐,一定会报复邹余艳那个长舌妇,让她知道挑唆陷害自己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处理了大行令,景帝的心里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后\宫姬妾竟然和前朝臣子相互勾结,若是自己不在了,那岂不是……
岂不是母家过大,吕氏悲剧重现?
景帝又一次想起了皇姐馆陶长公主对自己说的话,又联想到去年自己在寝殿门口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辱骂自己的话,自己在的时候这个女人便已经如此的嚣张,若是自己不在了,那不是没人能压得住她了?!
景帝思量再三,觉得自己的太子刘荣确实性子柔弱了些,不过要真是废太子还真的很难决断。
景帝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一直突突跳着的额头,便听见邓明在外面禀报道:“启禀皇上,胶东王求见。”
“传!”景帝放下手中的毛笔。
“给父皇请安,父皇长乐无极。”走到跟前,刘彘稳稳的端着手中的汤碗,恭恭敬敬的给景帝行了个礼,等到景帝点头示意他起来,这才缓缓起身道:“娘亲挂念父皇最近辛苦,天也渐渐热起来了,特意熬煮了些绿豆汤,儿臣便巴巴地趁热给父皇送来了,父皇请快尝尝吧!”
景帝看着这个乖巧懂事,做事有条不紊的儿子,心下里很是安慰。
彘儿也快七岁了,身体却比他的几位哥哥还要壮硕,这也全要归功于他跟李广勤学苦练功夫的结果,这个孩子是个刻苦的,更能吃苦,不仅比他的几位皇兄要长进,也比他们更加懂得爱护手足,孝顺长辈。
景帝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乐呵呵地接过儿子亲手递上的汤碗,一饮而尽。
“父皇,好喝吗?”刘彘接过汤碗,仰起脸笑着。
“好,好喝!”景帝摸了摸刘彘的后脑勺,也笑着道:“不过这碗汤再好喝,也抵不上你母亲和你的一番心意。”
“娘亲说了,你是她的夫君,她本来就应该关心照顾您的起居,儿臣想想娘亲的话很对,父皇慈爱,对我们每一个子女都悉心教导,儿臣是您的儿子,孝顺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后等三个幼弟长大了,儿臣要带着他们一块儿好好孝敬父皇。”听了景帝的话,刘彘的小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好!吾儿长大了!为父甚感欣慰,走父皇跟你去猗兰殿探望你母亲和三个弟弟。”景帝说着,便牵了刘彘的手,一大一小父子俩优哉游哉的起驾往猗兰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