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景帝病愈后,栗姬便再也没能得见景帝一面,景帝仿佛刻意躲着她一般,今年三月办的赏花宴竟也是栗姬自己向窦太后求来的恩典,更可气的是景帝居然听信了猗兰殿那个贱\人的谗言,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便将飞翔殿内的莲姬给解了禁,还常常去飞翔殿欣赏莲姬跳舞,夜夜留宿猗兰殿。
五月的天气愈见炎热,可栗姬的心里却是冰凉一片,大行令的事情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也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男人的心思。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往日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
往日的无上恩宠也是假的!
往日的许诺发誓更是假的!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情可言,只有虚情假意,只有欺骗!
栗姬一边懊恼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揪着身侧花圃中的枝叶花朵,烦心的将它们掐断揉碎,随手丢弃,身后的贴身大宫女斯琴领着一帮宫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看着主子心烦意乱却连一句劝解的话都不敢说。
就在前些天,栗姬刚刚杖毙了一个宫女,那是除了斯琴以外另一个跟着她从娘家来到宫里伺候的,只因为她在替栗姬娘娘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拉了一下主子的头发。
栗姬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中散着心,却越走越觉得心里堵得慌,遂停下脚步,转身冲着身后众人发起火来。
“热死了,热死了!你们一个个跟得本宫那么紧,本宫都要透不过气来了!”栗姬一边拉扯着衣领,一边抢过斯琴手中的宫扇,“拿来,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中午没吃饭吗?本宫自己扇!一群没用的东西。”
“娘娘息怒,身体要紧,太医说您不宜动怒。”斯琴急忙跪下劝道,身后的宫人们也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不宜动怒?!本宫能不动怒嘛,你看看你们一群废物,还能干些什么,就只知道认错讨饶,看见你们就讨厌,全部给本宫在这里罚跪,未满一个时辰不准起来。”说罢,栗姬便拂袖扬长而去。
沿着石径小路,栗姬渐渐远离的宫人,走到了御花园的莲花池旁,池中已有盛开的早莲,微风拂过,芳香宜人,莲花池中有一个水榭,白玉制成的回廊曲折的延伸到岸边,栏杆上的祥云图案凹凸有致,摸在手中光滑无比。
栗姬抬头往水榭望去,便见水榭中有几个人,看着竟然是猗兰殿和飞翔殿的那两位,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王姐姐,你快看,我这个动作对吗?”
“嗯,腰要再弯一些,手再抬高点儿……不错,这样就更美了!”
“王姐姐,你说皇上看见我今日跳汉族舞蹈给他看,会是个什么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你呀……”
欢声笑语从水榭中飘来,惹得栗姬心中极为不快。
要不是你们这两个狐媚子,本宫也不会如此长时间见不到皇上。哼!今日就让你们尝尝得罪本宫的苦头。
想到这里,栗姬气哼哼地快步往水榭走去,水榭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她的到来。
王夫人坐在水榭一侧,一边和奶娘们逗弄着三位小皇子,一边欣赏着水榭当中沉醉于舞蹈的人儿,艾莲依娜站在水榭中,轻歌曼舞的移动着步子,努力回忆着当年阳信公主的动作,又加上了些自己的领悟,此时正专心致志的编排着舞蹈,哪知道一个旋转侧身,竟撞在了栗姬身上。
“栗姐姐恕罪,我不是有心的。”艾莲依娜停下步伐,曲膝行礼赔罪。
“是吗?那本宫刚才分明看见你往这个方向扭头了,怎么可能没看见本宫?!一派胡言!”栗姬抬手便朝着艾莲依娜的脸颊挥了上去。
艾莲依娜见状低头闪身,躲了过去。
王夫人见此情况,便急忙将手中的小皇子交给墨离,起身上前时正好替艾莲依娜当下了栗姬的第二个巴掌。
“栗姐姐,莲姬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不要和她置气了。”王夫人抬手握着栗姬的手腕道。
“不懂事?既然嫁给了皇上,就没有不懂事一说,若是那天冒犯了皇上,难道也可以狡辩称自己年幼不懂事吗?”栗姬没想到平日里柔弱的大气都不敢出的王夫人,此刻竟然敢替莲姬出头,不禁气红了眼,“你放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栗姬一把甩开王夫人的手,大声吼道。
“哇……”
栗姬的吼声惊吓了水榭中的小皇子,三个小子们犹如三重奏一般,此起彼伏地大声哭了起来。
洪亮的声音吵得栗姬头疼,当即指着奶妈和小皇子,犹如泼妇一般骂道:“快闭嘴,你们这三个野种!再吵仔细我堵上你们的嘴!”
“你准备做什么?”王夫人一步上前,挡在了栗姬与奶娘们的中间,眼底闪现出厉色,这种从未有过的气势竟将栗姬给逼得跟着后退一步。
那种眼神像极了护子的野兽。
“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惊恐过后,栗姬更是恼怒起来,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女人给唬住了,今天若是不找回点儿面子,以后还怎么在宫里生存下去。
“栗姐姐,你别怪王姐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别和王姐姐置气。”一旁的艾莲依娜拉扯着栗姬的衣袖,脸上一副哀求的样子。
就是这张脸,这样的表情,哄得景帝团团转,此刻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实在是太可恶了!当自己是景帝那个负心的男人吗?自己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
栗姬越看着她的脸越觉得恶心,脑子里顿时嗡嗡一片,想也不及想便反手狠狠地给了面前的贱\人一巴掌。
许是栗姬使的劲儿实在太大,又或许是艾莲依娜身体仍未康复完全,这一巴掌居然将艾莲依娜打得晕头转向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后仰着从水榭的栏杆上翻了下去,一下子落入了莲花池里。
“啊!”水榭中的众人吓得惊呼一声,随即便听见墨离等人大声呼救的声音,一时间乱成一团。
栗姬也没曾想到自己竟然一巴掌能把艾莲依娜煽到水里去,此刻也有些慌神,可再怎么慌再怎么悔,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有道是输人不输阵,这气势可不能弱了!
想到这里,栗姬便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很是不屑的朝着莲花池的方向呸了一声,转身准备走人。
莲花池不深,一个成年人站在里面只能淹没到腰部,莲姬只不过会呛上几口水而已,淹不死的。
栗姬自我安慰着,抬步准备离开水榭,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满含愤怒与厌弃的眼神。
一股寒意直逼心底而去。
景帝站在岸边,将水榭里发生的一切看了个一清二楚,更听见了那个恶毒女人恐吓辱骂自己亲子的话,心里恨不得将那个女人抓来千刀万剐。
曾经的山盟海誓,温柔体贴在这一刻里竟觉得如此荒唐虚伪,这样蛇蝎心肠的恶妇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竟然被她蒙蔽了这么久。
“邓明,派人把那个恶妇给朕抓过来!”景帝沉着脸吩咐道。
没一会儿,栗姬便被人扭送到景帝面前,景帝望着面前这个刚刚拒捕撒泼的女人,衣衫不整,钗環散乱,全然没有了一丝皇室气度,俨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贱\人,竟然欺骗于朕,枉费了朕多年来对你的疼爱恩宠,谅你也不配!”景帝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栗姬的腹部,看着眼前的人疼痛地蜷缩在地上,自己心里竟有了一丝丝快意。
“传朕旨意,即日起,将栗氏将为普通宫人,迁往永巷居住,再也不要在朕的面前出现。太子刘荣废为临江王,移居临江王宫,即刻启程。”景帝说罢,便擢人将哭得昏天黑地的栗姬给拖了下去。
此时艾莲依娜早已被宫人救起,景帝上前探看了一番,便让人抬着去了最近的猗兰殿,又派邓明去唤太医令,好一通忙乱。
废太子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如同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宫里的每个角落,甚至宫外的大街小巷,都时不时有人偷偷的议论。
长乐宫长信殿内,茗惜姑姑快步走进内室,对着侧卧在美人榻上的窦太后小声的汇报着,窦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这个笨女人是咎由自取,哀家早就劝过她,可她偏偏不听,这下好了,不仅害了自己,更毁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活该!”
“速速派人去梁国报信,就说哀家召梁王进京陪伴,这次哀家一定要替吾儿争得皇位!”窦太后说罢,挥了挥手,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喏!”茗惜姑姑应诺一声,迅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