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旧沉默,良久无影才道:“启禀娘娘,不是我们不肯,只是每一位暗影都发过毒誓,今生今世只能保护玉笛主人的安危,决不能擅自离职,让主人身处丝毫的危险。若娘娘让我们离开您的保护范围,远去皇宫救驾,那就是破了当初发下的毒誓,背离了暗影的使命,我们只能举剑自刎,不能再残存于世。”
没想到,暗影竟然这样忠心不二,我心里一急,喃喃道:“可是,皇上他……他……”
无痕安慰道:“娘娘请放心,大燕朝每一任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贴身暗影,当今皇上也不会例外。此刻皇上的暗影一定正在暗中密切注视着他,一旦他身处任何的危险,一定会及时出现,将奸臣逆子斩尽杀绝。”
我思忖片刻,摇摇头道:“明剑易挡,暗器难防,若是有人下毒下药,他们也无能为力。”
无名道:“皇上的暗影都做不到的事情,即使娘娘派我们兄弟进去,添加更多的人手,也是不能做到的。”
我感到一阵无力,颓然跌坐在椅上,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明知他身处险境,却又无从帮他,怎么办……”
无影走上前道:“娘娘毋急,临行前,先皇将三个锦囊交与我,命我在危急时刻,把它们献给您。”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黄的锦囊,双上奉上:“这是第一个锦囊。”
先皇竟然神机妙算,料到大燕朝会有此劫难,预先想好了对策。
我赶紧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幅手掌大小的地图,原来在皇宫后花园,还有这样一个地下通道,可以直接从皇宫通到城外的西山。
心里一阵大喜,正要说话,眼前一花,眨眼间他们三人便消失不见了。
小贵子在门外咳嗽了两声,朗声笑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门外,吴明月笑道:“是啊,明天是家父六十大寿,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办,就不打扰了。娘娘还在休息么?”
他此时说话已经有一种成熟的风范在里面,完全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成年人的样子,我心里不免为阿玉高兴。
小贵子笑道:“娘娘最近身体不适,习惯午睡了,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下床。”
阿玉便道:“那还是不要打扰了,让她多休息,我们改天再来探望吧。”
吴明月笑着说好,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了。
琴姨却还没有回来,也许还在同花落先生说着话。
都说云素雪的命苦,其实琴姨也是一个苦命的人,身在这样一个豪门世家,嫁入同样声名显赫的江府,深受江家上下的喜爱,唯一遗憾便是命中无子。
这个致命的缺憾将她前半生的幸福消耗殆尽,因为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未能为江家添续香火,只能失去宠爱,在江家家长的冷漠之中低着头做人。
如今,她的丈夫新纳了好几房的妾室,江家刚刚添了一个宝贝儿子,全府上下宠得不得了。
母凭子贵,生下江家香火的妾室薛式自是相当得意,风头正劲,频频欺压到琴姨头上,气焰也有些嚣张。
琴姨虽是正室,却是一个淡泊骄傲的人,受到这样的屈辱,不愿也不屑与她争斗,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搬来广灵庵,过一段安静日子。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多年前的初恋,于她更是一种格外的刺激。
人生中会有许多的如果,生命的轨迹却只会沿着现实向前滚动。
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卖。
究竟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也只有琴姨自己才知晓。
这一段日子我们同房而卧,每到寂静无声的夜晚,我因为牵挂着皇宫里的人而夜不能寐,身边躺着的琴姨也是辗转反侧,夜夜无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人人都愿得佳人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这样美好的图画,也许只有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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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势恢宏的皇宫看上去庄严无比,高大精致的宫殿无不向世人炫耀着皇室的繁华与威严。
出于各种安全与机密的考虑,狡兔都会有三窟,防卫森严的皇宫自然也会有许多隐秘的地下通道与暗室,以备在天灾人祸的危急时刻,能躲过劫难。
先皇的锦囊中展示的只是其中的一条密道,它将皇宫与外面的世界联系起来,困在皇宫里的人能逃得出去,被挡在外面的人能由此进宫解救。
他将锦囊交与无影,再由他在适当的时机交与我,而不是直接给我保管,可见对我还是有着些许的防备之心。
我并不介意,反而十分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毕竟这密道是只属于皇室的重要秘密,一旦被外人知晓且利用,那么很可能直接威胁到皇室的根基。
也许他将无名、无影、无痕交予我,他们在保护我的同时,也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毕竟我是叛臣顾元轩的女儿,也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若是顾元轩再有谋反之心,继承了他血脉的我也许变心也说不一定,很有下手的机会。
若是我利用这个密道,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身体便会由一柄冷剑刺穿,也许是无名的剑,又或许是无影或无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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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浓。
小贵子在外面轻轻敲了敲房门,我换好太监服,在微暗的月光中,蹑足往门口走去。
身后琴姨突然翻了个身,轻声道:“小心些。”
我转过身去,月光中她星点般的眼睛格外明亮,我微笑道:“知道了。”
宫里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的,太久没有叶凌风与天儿的消息,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便打算冒险从地道秘密进宫一次,探一探虚实。
寒冬腊月的深夜,天寒地冻,即使一再裹紧身上的裘皮大衣,还是抵挡不住无缝不钻的寒气和冷风,让人不由一阵瑟瑟发抖。
小贵子同我走在寂静无声的夜路上,都是默然无语,陪伴我们的只有夜空中那一轮圆月,间或有远处人家传来一两声狗叫。
城外西山的地形,白天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
密室的入口十分隐蔽,藏在一片杨树林中。
杨树林中有各种各样粗的细的杨树,然而其中只有一棵才是地道的入口。
每个月十五晚上,月满十分的丑时,在月光之下,站在五棵围成一个圈的杨树的影子交会的地方,向正北方向望去,便能看到一棵年迈的老树,树桩只有两个成年人才能抱得过来。
这棵杨树缺了一块树皮,看样子仿佛是被顽童撕扯过的,轮廓完全没有形状可言,缺齿参差不齐,决不会有人会想到,这空白之处便是开启密道的秘锁。
我从怀里拿出与缺失的地方轮廓一样的树皮,轻轻放了上去,三步外的空地上便轰隆推开,一个密道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小贵子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往下走,两人刚走进地道,头顶的石板便又轰轰隆隆合上了。
寂静无声的密道里,只听见我与小贵子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微亮的火折子只能照亮前面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无尽的黑暗张牙舞爪地袭来,身后总有一种窸窸窣窣地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跟在后面。
“啊——”
前面小贵子突然惨叫一声,身形一抖,火折子便从手里掉落,黑暗之中这点唯一的光亮也随之消失了。
我摸索着扶他起来,低声道:“看见什么了?”
他拼命抓紧我,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稻草,喘着气颤声道:“有……有鬼……”
寂静无声的漆黑之中,他因为恐惧,声音比平时更为尖细,在空洞的密道里来回反射,听上去便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在里面。
我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只能勉强镇定,安慰道:“这世上没什么鬼怪,也许只是一些老鼠窜来窜去,别自己吓自己了。”
从怀里掏出备用的火折子打亮,我与小贵子换了一个位置,挺身走在前面开路。
凭着这点光亮,我们两个穿过一段又一段黑暗,转过一个弯,以为到了尽头,没想到前面又是一条长长的暗道,无止无尽一般。
也不知走了多久,十步之外的黑暗之中,突然凭空多了一条狭长的亮光。
小贵子躲在我身后,几乎又要惊叫,我微微一笑:“到尽头了。”
那条亮光显然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门里一定是一个密室,密室的上面,应该就是皇宫的后花园了。
这个时候,两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因为不清楚前面的黑暗之中会有什么,步子迈得万分小心,进程比预想得要缓慢的多,火折子已经消耗殆尽,快要熄灭了。
因为知道快到尽头了,我们便放松下来,迈开大步往亮光的地方走去。
到了石门之外,我伸手旋拧旁边石壁上的机关,厚厚的石门便如阿里巴巴山中的芝麻开门一般,轰轰隆隆旋开了。
石门打开,本应是灯火通明的密室,却突然黑下来,火折子也在这个时候熄灭了,我只来及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胳膊便被一股大力猛地拉扯进了漆黑的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