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楚庸套上马车,带了云瑶离开禾州前往客东。
当日说姻缘事后,楚庸将这事提了出来,楚母本就极希望能找到这女子的家里人,好让楚庸能摆脱这个包袱,所以极力赞同自己儿子的做法。
楚庸带了云瑶一路西行,他是思虑的极周全的男子,想着裴木虽是在离开客东的路上拣到的人,但也不能说这女子就一定是客东人,说不好,是接近客东的禾州旁镇人的也不一定。
所以楚庸将云瑶的画像画了出来,每过一镇,他便取了画像四下打听。他也将女子是真的后来痴傻了被家人抛弃的可能考虑了进去,所以他取画打听者,往往是先从小孩子问起,毕竟孩子,是最容易说真话的。然后才是那些看起来爱八卦的大婶婆子们。
然,并无一人识得裴木拣到的这名女子。
楚庸便带了云瑶,继续向着客东方向行进。期间,他每天给云瑶梳头,洗脸,每天记得按时煎熬好了药给云瑶喂服,当然,他也不忘记每次喂服完药后,故意的抢夺云瑶手里的拨浪鼓来刺激她,使得她愤怒、悲伤。
只是洗澡换衣的事情,却因为是行路而成了大麻烦,若一路都能寻得一镇落脚,楚庸到能使银寻个妇人来帮忙,但是如今晚一样要露宿荒野的话……
藏蓝色的天空,明月高悬,皎洁的月色将人间的山色湖光,照耀的如同仙境,朦胧而迷幻。
禾州和济州的交接地附近,有一旷美丽的湖泊。明月倒影湖间,风吹过,水动而月皱。湖边上,停了一架马车,卸了架的马正耍着尾,悠然啃着青草。再远些,生着火堆,一个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火堆旁边。
四下里,安静的很,只有微风过,枝叶摇的哗啦声,零星的鸟叫声,柴火的筚拨声和马儿的咀嚼声。
突的,湖中一阵水声哗啦,一个脑袋从原本微微动荡的湖水下冲破而出,随着那脑袋的破水而出,这原本完整的湖中月瞬间破碎了去,碎成星星点点,将湖水,染成一片银。
湖中如游鱼一般嬉水之人,自然是楚庸。今天他们在前个镇上打听的时候多花了些时间,结果,就赶不到下一个镇子落脚了。他不得不露宿在这荒郊野外。
露宿,于楚庸来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尤其是夏天的露宿,可说是件极享受的事情。而能如现在这样,能在有明月,有林子相围的草地湖泊的妙地露宿,就更是惬意无比了。他可以在湖水中泡去一天的疲劳,然后在二树间绑个摇床,焚起驱蚊草后,荡个一夜好梦。
然而今天的露宿,却是让楚庸半点惬意都感觉不到。他双脚踩着水,眼看向火堆边上的女子,今天,他怕是不得不让女子再穿一天带臭汗味的裙衣了。毕竟,他是男子,总不能帮她换洗。
楚庸叹息一声,一个猛扎,扎入水中不见,等湖中月合拢后再次碎开来时,他踏着水,从湖中慢慢的走向岸边。朦胧的月光散落在他披开的长发上,散落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散落他他结实的身体上,散落在他皮肤上的水珠上,一切,让他看起来,似传说中的湖中神,正踏水上岸。
他取了干衣穿上,一手提着靴子,赤脚走近火堆。当看到女子还是保持着刚才抱胸看火的姿势时,不由的摇摇头。
他在云瑶的对面坐下来,丢了几枝驱蚊草进火中,然后取了近旁包袱里的番薯饼,自己先吃起来。他边大口的吃,边眼睛上下打量云瑶,
他想,自己一路来不停的刺激她,让她愤怒,让她悲伤,本以为这样的情绪能让她渐渐的想起些什么,可如今看来,半点用都没有。
他想,她只有失去手里的玩具时,才会带出情绪,我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一点,再逼迫的狠心一些?我是不是应该在她悲伤和愤怒后,再给她添加一份恐惧的情绪?
他想,如何我毁去她手里的拨浪鼓,她心里的羁绊,会不会就此消失?还是,她彻底崩溃。
楚庸将手中的大半块番薯饼一口塞进进嘴中,他拍拍双手,站起身来靠向云瑶。
因为这几天楚庸总是抢夺云瑶的拨浪鼓,所以此刻他的身体一靠近,云瑶整个人就警惕的缩了起来,拨浪鼓,被她紧紧的绻在怀中。她一边颤抖着,一边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悲凉害怕的咕噜声。
楚庸压下心里的动摇意,大步走近,他伸了手,粗暴的将拨浪鼓从云瑶怀中,一点一点夺取。他看着她的神色一点点变的愤怒狰狞,再从愤怒狰狞,一点点变成悲伤绝望。他看到她眸中的眼泪溢满滴落,带出月色凄冷的光,他听到她那一声凄惨的撕喊从破喉而出……
“告诉我,你是谁!”他蹲着身,一手扬着拨浪鼓,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厉问她。
她依旧带着悲伤沉默起来,只昂着抬,用流着眼泪的双眼,带着渴望和眷恋,看着月亮为背景的小玩具。
“告诉我,你是谁!”他一下站起来,让拨浪鼓的距离,一下离她遥远一大截。
她那流露眷恋渴望神色的眼里露出害怕惊恐,她的一只手伸出,想要抓向属于她的宝物,她嘴微微张开欲作呼唤,只声音还是不曾下来。
“告诉我,你是谁!”楚庸压抑住心里对女子产生的同情和不忍,他向后退却一大步,他逼迫自己用铁石心肠,逼迫自己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她,“你不说,我就把它折断,毁……”。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猛的爬起身来,对着他冲过去。她对他又抓又咬,她的喉咙里,带着咽呜的哭泣声。楚庸闪躲着,为了刺激她,他好几次故意让她即将把拨浪鼓拿到,就在她眼中路出欣喜时,又猛的破碎她的希望。
她于是更加显得愤怒,更加咬的用力,抓的拼命。一旁的马儿都被吓的跑远了些。
楚庸适时停了这故意性的刺激。他跃开云瑶数步,将拨浪鼓举的高高。他用冷漠的神色道,“别动,不然,我真把它丢到水里去。这湖水很深,东西若下去,你定是找不回来了。”
她果真的不动了,是累了,也是怕了。
“我只想知道,你是谁?”楚庸再次出口询问。
然,得到的,还是沉默的回答和渴望又抗拒的眼神。
他咬了下牙,猛然转身,手臂一轮间,手中物滑向远方,与物品一道滑出的,还有云瑶那绝望而悲凉的声音。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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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