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拨浪鼓被耍出去的刹那,云瑶的心里全线的只有一个念想:我的一一。
半个多月前,云瑶从客东金家墓园,挖开一一坟墓,并连夜的用马驼棺,离开客东。
一路上,她几番纠结后,终是决心打开棺材相看。她将棺木藏在林中,然后去了附近镇子买了些工具。
当她带着期待惶恐,费劲心力将棺材打开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只因小棺中,除了小孩子的衣物玩具,竟不见尸骸。
她抓住那只小拨浪鼓玩具,愈想愈觉得自己的孩子怕是被烧的尸骸不存,才无尸入殓。这个念头愈是深入她的心,便愈是让她悲伤绝望,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便索性的用绝望做茧,将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湖底,关闭心,关闭神,关闭一切情感思绪,让自己永世不得解脱。
然后,她被裴木遇见。裴木能诊断出她身体上的虚弱,却是不能诊断出她自愿关闭沉沦心神。
若不是楚庸之前遇见过她,若不是楚庸相信她不是天生痴傻之人,若不是楚庸一次一次的刺激她,让她愤怒,让她悲伤,最后更是用失去的恐惧来唤醒她,恐怕云瑶以后的人生,都会自困茧中,不得清醒。
此刻,在一声“不----”的凄厉绝望的嘶喊中,云瑶整个心魂破茧而出。那被她故意隔绝的往事,便如流水,汹涌的包裹了她整个脑海。她只觉得脑袋发疼,心更发疼。这疼痛,让她当下卷缩起身子来。
眼泪,更如雨下。
楚庸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来,他其实并没有把拨浪鼓抛进湖中,在他转身的那瞬间,他就已经移花接木了。
他此刻心里是忐忑的,他不是太确定,自己刚才使的招数是否起了效果。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把拨浪鼓还给眼前这个哭的那么伤心的女子。
“还是给她吧!也许,是我逼的太急了!还是应该慢慢想办法才是。”楚庸想着,慢慢抬起脚向前走。他走近瘫在地上,看着湖泊的方向流泪不止的云瑶,蹲下来,拿起云瑶一只手,将拨浪鼓,放进她手心,然后在把她的手指拢上。
他坐到她旁边,眼睛也看着湖泊的方向,声音带着深深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不管她能不能听明白她的道歉,这声对不起,他都要说。
他听到身旁女子在他说对不起的同时,不再是默默流泪,而是哭出了声来。她的哭声是细细的,是压抑的。他转头看到,她抱着拨浪鼓,边哭,边身子在一抖一抖发颤。
“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不要压着!”他不管她能不能听明,说道,“悲伤如河,不是么?”
他惊讶的听到,她的哭声果真逐渐放大,变的肆无忌惮,变成狂风暴雨……
最后,是疯一般的撕喊。
楚庸一直在近旁安静的默默的听云瑶哭,看云瑶喊。他心里怎么也不明白:她,到底遇见了怎么样的事情?
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一个哭了一晚上,一个坐在旁边听了一晚上的哭声。
一直到晨曦渐露,飞鸟离林时分,云瑶的哭声才渐渐的止了。她曲身而坐,双手环抱膝盖,头深深埋下去,身子时不时的因抽噎而轻颤一下。
楚庸看看云瑶,并未说什么,只站起身,拉展双臂,伸个懒腰的同时,深深呼吸。清甜的空气入肺,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他转过身,见地上的火堆尚有星火,忙的将身边为数不多的树枝全部添进去。然后身子趴下,用嘴对着火堆呼呼吹起来,直待到筚拨声后火苗又窜起来。他才看向云瑶。
他看到她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不由的心里一身叹息。想着:果然是什么效果也没有起到。
他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二片番薯饼,窜在树枝上放于火焰上热了小会,然后拿着番薯饼在云瑶面前蹲下来。
“姑娘!”他低下头,试图去张望深埋着头的云瑶的脸,“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衣服潮湿处烤上一烤吧!”
云瑶没有动。
楚庸想着昨夜她能听明白自己的话语,所以才期待的上前作此问,但这女子的沉默,打破了他的希望。他暗的叹息:果然,一切依旧。
他伸出右手,欲将云瑶的脑袋强行的抬起来,以往他喂食云瑶,若她是将头低就不方便他喂的话,他就是这样做的。和让她饿着相比,楚庸不觉得自己这样粗鲁有什么不妥。
他的手碰到她的脸,眼泪的湿腻冰凉,瞬间由他的手掌传向他全身。她果然还在哭,只是由哀号,复回到了之前默默流泪的样子。
他深作呼吸,硬着心肠,手上发力,要将她深埋的头抬起。却在力道凝起于手掌时,耳中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会!一会就好!求你!”声音入耳,嘶哑的,虚弱的,却也是,清醒的!
“她清醒过来了!”楚庸心里欢腾激动,他将手腾的缩回,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了开去。
他站到远处,依着林木,安静的看着她,不作一丝声响。
随着东升旭阳喷薄渐出,天空愈发的明朗起来。湖上氤氲的水气渐渐消散开,粼粼波光相闪,能见游鱼畅游其间。草上的露珠也一点一点消弥飞腾,浓浓绿意逼人,能见不知名的虫子,开始在草间跳跃忙碌……一切,都显示着盎然的生机。
云瑶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她那双哭的红肿的眼,抬头第一眼相看到的,就是那金色的、从云中夺目而出的刺眼太阳。她下意识的偏了头去不用眼睛直视那耀眼的光芒,可不一会,便又将目光重新对上那夺目的璀璨。
她的身体渐渐的站起来,楚庸在远处看到,许是因为坐的久了的缘故,她站起来时,身体有片刻的摇晃不稳。楚庸下意识的动了下身子,但很快的又把才抬起的脚放下来,只站在远处,安静的看她。
他看到她身体平稳下来。
他看到她昂起下巴,痴迷的看着天空中耀眼的阳光不闪不避。
他看到她乌黑的发丝,她白色的裙角,都在在风里,轻轻飞扬。
她就保持这样挺立的站姿,看着太阳,好一会后,他看到她伸了手,将凌乱的发挽到耳后的同时,转了身,对着他,嫣然而笑。
她穿着白色绣花的裙衣。她的脚下是葱绒的草地,她的身后是一汪碧蓝的、泛着银光的湖泊,她的头上,是金色的暖阳。
一切,美的如画。
楚庸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美景,以及那温柔切切,笑意融融的女子。心,顿觉的加速跳动。
如此心动,是因为这美景?还是因为这女子的嫣然笑容?楚庸自己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