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四平八稳的又过了半个月,由初夏进到浓夏,温度也就更热了。
这一日,楚庸没出门,而是在家中歇整,因为他明天就要出一趟远门。本炎夏和寒东,楚庸是会在家中陪着楚母煎热熬寒的,但如今有了云瑶能依靠,他就生了出门的心思,毕竟,他想着自己年岁不小了,总不能老是替别人做短工或者跑利润并不丰厚的小本生意。
他看着云瑶在厨屋忙碌的身影,还想到,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养妻养儿的,若自己再不立业,以后要拿什么养自己爱的女人和孩子呢。
“庸啊,你想什么呢?”楚母看了眼厨屋,伸手扯扯依着门发怔的楚庸,笑眯眯的问道。
楚庸回过神,唤一声娘,面色装的从容,只那抹羞红,却是如何也掩不去,他道,“我是在想,云瑶姑娘有没有想起些什么来?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一辈子替我们做这杂活吧!”
“哦?”楚母笑了笑,“这几天,有好几个街坊来打听云瑶姑娘来着,听说她神智恢复了,都说那么好的姑娘,应该让你娶了做媳妇的。娘就说,不成啊,我儿不喜欢人家,那几个街坊当下的就表了意思,大体的就是想给她们自家儿子侄子或者亲戚的讨个媒!”
“娘,这种事情,你还是别掺合了!”楚庸皱着眉头,带出些厌烦的神色,“云瑶姑娘到底不是我们亲戚,她的事情,总要她自己决定才好。万一你看人看不准,撮合了她嫁过去,结果过的不幸福可怎么办?”
“娘的眼光向来是独好的,再说这街坊里的孩子,哪个不都是好的,怎么会亏了云瑶姑娘这样的好孩子呢?”楚母带着笑,刻意的刺激着楚庸,“本来么,你能娶了最好,我儿的为人,自是谁都比不上的,可是你偏是看不上人家,你看不上,难道就不许娘帮着云瑶姑娘图旁的好人家?我看你那张大婶家的孩子就顶不错的,人老实,身体也壮实……”
“娘,你别说了!”楚庸看看厨房那头,声音压的轻了些,“我确实是喜欢她的,却还不到要嫁要娶的地步,况且,我看出来了,云瑶姑娘她对我,并没有一点喜欢的意思。”楚庸顿了顿,微微侧转身,神色认真的看着楚母,“娘如果确实是有心要替她寻户好人家,就好好的把那户人家看准看细了,莫真让人家姑娘遭了罪才好。至于我和云瑶姑娘的事情,娘以后,莫再说了!儿子先去旁屋收拾下东西。”
说罢,楚庸便转身去了旁屋。楚母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心里阵阵的难受。
吃过饭后,楚庸便出门去购买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同时的,也想着多采办一些米油柴火等物回来,他是不想自己不在家时,云瑶要更为辛苦。
楚庸带着东西回到家,在云瑶的帮忙下将东西各自放妥后,便钻进了他自己的屋中。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娘亲上午说了那一番话的缘故,反正今天看着云瑶,他的心,就生出阵阵的不舒服。这不舒服当然不是针对云瑶本身的,楚庸只是看到她,想到她成为别人的妻,心,就有些不是滋味。
笃笃笃,三记敲门声后,门外传来云瑶的声音,“楚大哥!”
楚庸没想到云瑶回来寻自己,这些日子来,她从来都是对他话语不多,只含笑浅浅,客套有礼的问些好罢了。
他突然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的房间,是不是太乱了些,书墨没有整好,床上的被褥子,好象也不平整。想着,他速度的将书抱塞到床下,然后将床上褶皱抹平,再把凳子摆到恰当的位,这后又将自己周身上下查看一翻。如此,才上前开了门,笑看着云瑶,“云瑶,有何事?”
“伯母让我来唤你声,再过些时候,糕点就都备好了,就要去庙里了,你换身干净的衣服吧!”云瑶并没有跨进门槛去,她只站在门槛的这边,笑看着门槛那边的楚庸,客气而疏离的传着话。
楚庸的心里,一阵失望,外加一阵好笑,他想,自己怎么老这般自作多情呢?人家不过是来传说话罢了。他也神色谦和的点点头,“多谢云瑶姑娘,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云瑶轻点下头,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了去。
等楚庸换好衣衫出门的来的时候,楚母和云瑶已经在院中等候了。
楚母头发梳的一缕不拉,衣着干净,比平时簇新些,她膝头,搁着一只小竹篮,用米白色纱布盖着。云瑶就站在楚母右侧,还是之前的简单发样:大半头发扎在背后,只余耳鬓之发二髫,弯成半月状,无半点装饰。只是一身衣衫换过,从之前的白色绣花裙,换了如今的鹅黄大圆领掐腰长裙,细腰处,坠以一弯蓝色月形环配。她本就是娇小如柳的身姿,如今这裙子,将她的细腰、长颈、锁骨等优点,分外突显。
看着这样的云瑶,楚庸感觉自己的心,又突突突的加速跳起来,只是他掩饰的极好,他自如轻快的走上去,对云瑶温柔的点点头,然后看向起母,“娘,我们走吧!”
云瑶微微低垂着头,紧跟在楚庸身后。
楚母是极信菩萨的,更是相信这西城头平安庙里的菩萨,每次在楚庸要出远门的前一天,楚母都要到这平安庙来求符,然后给楚庸带上,求菩萨保佑她儿子一路平安。
尽管不是什么庙会节日,也不是佛诞,但来平安庙上香的人,还是很多。更是能看到不少年轻女子,拿着个栓了红绳子竹牌子,扔向庙前旁的一棵数十人合抱才抱的过来的沧桑老树枝冠上。
那老树前立着香鼎,它的枝冠之上,也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那种栓红绳子的竹牌。
云瑶知道这种树是用来求姻缘的,曾经何时,她也曾幼稚的把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个人的名字写在竹牌上头,然挂到树上去。那时候,她以为有灵树保佑,自己和他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都会守护在一起。
只是树,到底是保佑不了什么的!
云瑶的心思,楚母自然是不知,她不停的说着这树的多么的灵验,让云瑶等下可以来求求,楚母说,“你只要把自己的名字扔到着树上去,那月老就会帮你找到你心里的如意郎君。”她似无意的看了楚庸一眼,继续道,“若是一男一女把他们的名字都挂到这树上,他们,就会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呢!”
若是换成旁时,云瑶就算不信,楚母这样说,她也不会反驳。但是此刻,她看着树,想到了自己的不幸,便对楚母刚才的话,想都不想的回了过去。
她说,“天下的姻缘,若真能被一棵树保佑,那天下,大概就没有那些被休戚的可怜女子了,也不会有负心薄性的寡情男子了。只是,那些可怜女人的眼泪,不是照样的流了那么久么,流过每个岁月,每个朝代么?”
她说,“所以,我是不信这什么姻缘树的,我更不信什么冥冥天注定。我只是相信,靠天靠地,不若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