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房待客用的屋子中。
云瑶双手相握,从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笑看着主位上的司空小姐。从前一刻云瑶看到那司空小姐伸出纤纤玉手接了丫鬟递于的一条帕子起,她就已然猜到,这司空小姐寻自己来此,是为何了。因那帕,是云瑶的,其上有刺绣,是云瑶亲手作就。
云瑶想,不管这帕如何就到了这小姐手上,可这,到真是一个机缘。
云瑶心下思绪翻飞间,主位上的司空小姐已一手抚着帕子上的刺绣,抬着眼,温和带笑的看着云瑶,问起来,“这上头的刺绣,可是你做的!”司空琼玉的声音很好听,如山涧溪水流动,只是那张扑满了浓胭脂、厚香粉的脸上带出的笑,十分的虚假,如一张画成笑样的精致面具,有笑形,却无笑神。
云瑶点点头,回是。
云瑶应下是后,那司空琼玉身旁的青衣丫鬟不待主子吩咐,便快步出屋去,稍后复进门来,手里拿就针线绣面等物直向云瑶。同时司空琼玉纤手一抬,伸指相点,缓缓开口,“当下,便绣了我瞧,若你言不虚,我自请了你当我绣坊,上位绣娘!”
她的笑,依旧虚的很,只言语,却让人听着真挚。
云瑶不做他言,但笑接过,穿针引线,闭目稍一思量,针线相挑,纤手翻飞,如戏花的翩跹蝶儿。她本就是想离了染坊后去寻了绣庄做绣娘的,如今机会自己撞上门来,如何会做保留?她心里又想着,刺绣啊,刺绣,当年做常家小姐时候,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入神化魔一般的练习,为的是跟了颜文卿后能有依旁的手艺过活,如今,手艺依旧捻熟,只那人,却已经是……
司空琼玉不急不燥的坐在椅子上,浅品茶水。
司空琼玉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远看似天仙一般的人儿,妩媚动人,近看,到底青春不再,美貌,不过脂粉眉笔勾画。她还被称为小姐,而非某夫人,只因她,是被休戚的。
她司空琼玉,是武国垄断刺绣行四大家之一,滕州司空家的四小姐,因庶出,姨娘又早死,她的姻缘,被大夫人作为家族利益的筹码利用。
青春不在二十五岁那年,司空家终于扳道了她夫家,她夫家将气转泄与她身上,她,被一纸休书休弃。
最美的青春被葬送。
而这葬送的青春唯一反馈给她的礼物,便是:坚强。被休后,她未去投奔娘家,而是带了她争取回来的嫁妆,来到这自己亲身母亲的故里禾州。只外祖家早已无人,她一个人,置办起绣坊。于如今,五年过去,她的轻眉绣坊,已规模略成,只一个女子经营生意事,期间辛苦艰难,自是诸多。似如今,她就又遇到了同行的排挤相欺,就在前一天,她轻眉绣坊的几名一等绣娘,就全数请辞,被他家挖去。
“小姐!”丫鬟的唤声,将司空琼玉的思绪拉过,原来,她一个怔塄时,云瑶已经绣成。
司空琼玉取了丫鬟双手捧上来的白绢,展开相看,只一眼,她的凤眼中就露出欣喜而激动的神情。她的整个人,缓缓的从坐上站起。
白绢上,并没有刺绣如何华美的花卉虫鸟,彩蝶锦鱼,而是二径微垂的细草绿叶,和绿叶尖端,一滴将落未落的水色蓝露珠。
刺绣的手艺,天底下好者无数,但凡是勤奋肯学的,几年磨练后,都能捻熟成精。但能即时就布形、颜色、料子而配花型相绣的天赋,却不是人人都成有的,这天赋,在勤奋,也是学不来的。
“你可愿为我轻眉绣坊头牌绣娘?”司空琼玉拿着白绢,看着云瑶,认真的问,她现在没有笑容,但是这没有笑容的严肃神色,却是比之前的假笑,更来的真挚。
云瑶自是答应的。
回到楚家的时候,云瑶将今天的事情与楚母吃饭闲话时谈起。楚母闻之,神色立刻凝起,甚至放下手中筷子来。
楚母道,“云瑶啊,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伯母本不能说什么,只是这去轻眉绣坊的事情,伯母却是劝你,推了去才好!若你一意的要去,也记得伯母的话,只专心做事,莫要与那司空琼玉走的过近才是。”楚母的神色很为认真,半丝不见玩笑意。
云瑶心觉奇怪,也放了筷子,看着楚母认真的问,“伯母何故有此一劝?”
楚母道,“你别误会,若是你去旁家做绣娘,伯母定是支持的,这些日子,伯母看出来了,你是不会在我们楚家长住的,怕是你自己的心里,早为自己的将来做了打算!”
云瑶微微低下头,楚母的话说对了,她确实不会在楚家长住,她一步一步,忍苦受劳的,就是为了将来作着打算。
楚母看着云瑶的样子,心里对本只有三分定的猜测,提到了七八分,她想起自己的儿子楚庸,暗的叹息一声。楚母继续道,“我不支持你去那轻眉绣坊,劝你离她远些,是因为那司空小姐的名声,在这禾州,是极难听的。那妖媚子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姘夫呢。平日里的作风习惯,也极是奢糜,更是养着不少年纪比她要小的挛童呢。她走到哪里,都是受千夫指的。”
司空琼玉会是这样的人么?云瑶听着楚母的话,想起今日里见到的司空琼玉,心里暗自问。云瑶只今天见过她一面,在云瑶看来,司空琼玉这个女人很美。而从司空对贴身丫鬟说话的口吻举止来看,她还是个温和的女子,不见什么脾性。
这样的女人,会是受千夫指的妖媚?
云瑶思量的时候,楚母这头已一脸嫌恶的将她听闻到的关于司空琼玉的几桩丑事给细细说了出来。楚母说的那么的细腻,就似每一庄事都是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一般。
云瑶一声不响的听到最后,楚母话语毕时,她才抬起头问了句,“这些事,是伯母亲见么?”
“这些丑事若是被我亲眼瞧着,我定挖了自己双眼。”楚母面容上的嫌恶意很浓了,“我也是听街坊说的,人家说的绘声绘色,指天发誓说是真的。就是这些事情都是旁人捏造的,也可见那司空琼玉是多么的不会做人,而且,哪里会有那么些事情都是编造的道理?总有几件是真的吧,只要有一件是真的,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楚母神色缓和了些,拉过云瑶的手,“云瑶啊,你若是去了,伯母是担心你被那妖媚子带坏了去。”
“那轻眉绣坊也有旁的绣娘不是,她们……”。
楚母皱皱眉,“那里哪里来的好女子,都是被夫家嫌弃休弃的,要么是被生活逼迫,看上了那开的极高的、一天一结的工钱的。云瑶啊,你啊,最好是不要去。”
“伯母,我们先吃饭吧,这事,我晚上再好好想一想!”云瑶拿起筷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