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亲昵的并肩携手，慢慢走出林纾的视野，然而就在他视力所不及之处，青儿却突然松开天橙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相比起林公子的作为，姑娘刚才的应对却让青儿好生吃惊，做戏也能做的如此逼真，真是难为姑娘了。”
天橙心中一沉，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过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精细地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懵懂少女，然而，事已至此……她微微撇嘴：“戏有真有假，我哪里知道他一个堂堂的县令公子能说出那番轻薄的话来？若换了姐姐你，难道不觉得臊得慌？再说了，我心里也怕他识破我的身份，万一他见过真的童儿，当面揭穿我又该如何？”
青儿下意识地咬着唇，天橙的话倒也说得通，更何况自己并无着实的证据，因此浅笑道：“并非是青儿多心，而是我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主子。西院的两位姑娘九姑娘也见到了，四姑娘娴静乖巧，但却洞悉一切，曹姨娘不知道算计过她多少次都被还了回去，十姑娘娇纵顽劣很是泼辣，可她毕竟不足十岁，唯独九姑娘这样时而单纯像个天真少女，时而又心思缜密颇通人情世故，着实让青儿捉摸不定。”
“看姐姐说的，这变来变去的，莫非我是个妖精不成？”天橙娇憨笑道，“往年在塞外，虽然艰苦了些，但大家都是朴实，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一无心计二无谋略，我和她们相处的久了自然不会像四姐那样。可是在从北边回来的路上，姐姐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事，好像这尹家不是豪门而是牢笼一般，说错一句会如何如何，坏了规矩要如何如何，我可不得小心一些吗？”
“豪门未必不是牢笼呀。”青儿渐渐安下心来，随即又想起方才的事，因此沉吟道，“林公子贸贸然前来，看似鲁莽，其实正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想必晚宴之上，侧夫人不会对姑娘不利。”
“何以见得？”天橙不解。
“林公子和子桓少爷一样，是一个沉静内秀之人，他今天居然跑来西角门，自然是为了打探姑娘的行动。”
“对。”天橙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姑娘可想到为什么他不直接去冬雨阁，而是跑到角门这边来呢？毕竟这里立着冬雨阁还有些距离呢。”青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天橙。
虽然心中已经有数，但这次天橙却藏了拙，抿着嘴想了半天，最终假装不解地摇头。
青儿继续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姑娘必定不在冬雨阁中。”
“他又如何知道？”天橙追问。
“因为他一定知道了三太太的安排，三太太让人这样大张旗鼓的收拾，就是为了让姑娘不得休息，若冬雨阁中不能立足，那你又会去哪？西院虽大，但对你来说完全陌生，因此姑娘你必定不会乱走，何况我又听从太太老爷的吩咐跟在你的身边，定不会引你往人多的地方去，那如此一来，我们只能去角门那等闭塞之地。”
青儿所说的话和天橙心中所料不错，于是她点头接道：“因此他是故意在角门等我，那他岂不是知道我不是童儿？”
“未必。”青儿摇头，“童儿是我去北方前才进府的，她是三太太选的人，因着是安排给姑娘，因此太太并不让她在府中露面，所以林公子先前应该没有见过童儿。况且她年岁和你差不多，因此一时间也难以判断。”
天橙明白了，她继续问道：“姐姐还没说林公子为什么巴巴地来西角门呢。”
“那是因为侧夫人想通过林公子来向冬雨阁是好。”
“哦？”
青儿拉着她的手，缓步踏上小路：“侧夫人是想让我们知道，三太太所做的安排统统都告诉她了，说不定她自己也有参与。”.
天橙惊呼：“侧夫人是三太太的人！”
青儿点点头：“正是。西院人都说侧夫人屡屡受到三太太欺压，说三太太从不给侧夫人好脸，而今日林公子一来便是暗示我们并非如此——姑娘刚进府三太太便将自己对付姑娘的小手段告诉了侧夫人，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证明她们之间的关系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如果我不清楚，将来她们暗里对付我不是更方便了吗？”天橙确实有些不解。
“那是因为侧夫人想向姑娘是好。”青儿断言。
她望着青儿：“难道她想利用我？”
“也未必，今日一举打探虚实是真。一来，侧夫人是想试试姑娘是否能意识到她的心意，若姑娘能体会，自然方便她今后的笼络，二来也是想看看姑娘是否聪慧，在尹家不聪明的人往往是会坏事的。”
天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仍然有疑问：“可是，她为什么会选中我？我毕竟只是一个庶出、没娘的孩子，对她能有什么帮助？”
“因为姑娘你是文月姑娘的女儿啊，三老爷之所以对西院和尹家如此疏离，都是因为他对文月姑娘情有独钟，再者，老爷向来很少回府，可是姑娘一到，他就设下晚宴，这些都说明姑娘在老爷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啊。侧夫人在府中一向没有什么地位，三太太在西院当家，曹姨娘又以吵闹见长，唯独她安安静静不受重视，如今姑娘进府，若是能笼络上你，不正是她翻身的好机会吗？”
这个尹家果然危机重重，不啻于过去的庄家。天橙心中暗叹：明明上天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为何偏偏又要回到过去的生活？她低头沉思半响，心中已有决定，抬起头望着青儿：“再跟我说说侧夫人的事吧。”
“姑娘准备接受侧夫人的好意？依我所见，姑娘最好装作不知道。”
天橙摇了摇头：“那样不行，别忘了，你可是在我身边的。侧夫人的心思即便我看不出来，你作为我的贴身大丫头，是一定能看穿的，若我故作不知，只能说明我太有城府，你觉得今后她是会拉拢我多些，还是堤防多些？”
经她一说，青儿这才明白过来，她抿嘴笑道：“不知道侧夫人会如何，反正我定会堤防姑娘多一些。”玩笑说完，她正色，“侧夫人本是三太太的远方表妹，十七年前家道中落，她来府中避难的时候，老太爷十分喜爱她的娴静，于是就让她给三老爷做了侧室，三太太自此在心中落下一根刺，再加上太太迟迟未产子，侧夫人入府后不到半年便生下了四少爷，如此一来表面上三太太依然与她姐妹相称，其实私下处处压榨她。”
“那侧夫人为什么不反抗？”想起庄家之前的那些姨娘们，往往比太太还要凶狠，天橙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生下了儿子的侧夫人甘愿忍气吞声，更何况她也并非是一个毫无心机的人。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自我进府一来，侧夫人无论去哪都是细声细语的，不管是下人还是长辈都是恭恭敬敬，子桓少爷也是一般模样，他不像五少爷经常将一些公子哥儿们引进府中，与他往来的只有林公子一人，林公子的形容姑娘也见到了，由此也能想见子桓少爷是怎样的人吧。”青儿说完，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连忙抓住天橙的手，隐入一旁的树丛中。
天橙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却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再近了便可听出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她心中不由暗赞青儿的警觉和灵敏。
“我不要！”这是一个稚嫩的女生，尽管天橙入府只有一天也能分辨出是谁的声音，她看了青儿一眼，压低声音：“童儿？”
青儿用手压住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拿着！今晚事成，我们主子还有赏。”这个声音倒是很陌生的。
“不行，若是被三老爷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听上去，童儿快要哭出来了。
“你不说，我不说，老爷怎么会知道？再说，这只是泻药，又不是毒，你怕什么！她大老远的来到江南，有个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也很正常，你慌什么劲！”
“姐姐，我求求你了，真不行，府中人都说青儿姐姐精明，如今她可是冬雨阁的主事人，若九姑娘有任何不妥，青儿姐姐一定会查出来是我做的，姐姐，童儿犯不着为了十姑娘的恶作剧受家法啊。”童儿带着哭腔苦苦哀求。
“哼！你以为你不做，就能躲过家法了吗？”另外一个女声严厉道，“十姑娘是老爷和太太亲生的，只要她稍微说一句，你认为在你今后在府中还有好日子吗？今日一事，是十姑娘抬举你，你千万不要不知好歹！拿着！再说了，当日太太让你进府便是跟在十姑娘跟前受训，你莫不是有了新主子就把十姑娘给忘了吧。”
“我……”童儿欲言又止。
“拿着！”这声音愈加严厉了，“若不听话自有你好受的！”
在低声啜泣后，一个轻快地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传来童儿嘤嘤的哭泣声，天橙探头向外看，只见童儿正半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着，她的手中捏着一个淡黄色的小药包，浑身发抖……
附言一句：昨天公司加班，忙里忙外完全木有时间更新，请多包涵。
另祝：节日快乐！（虽然有点晚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