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草原,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百花齐放。诺敏特别喜欢这个季节,她也渐渐适应了草原上的生活。
阳光灿烂时,她会拉上岱钦一起去赛马,或者跟脱鲁忽察尔一起去打猎。夜幕降临时,她和族人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学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是如此享受现在的生活,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她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蒙古人。
有时候骑马骑累了,她会躺在岱钦的肩上看着朵朵白云飘过。有时候心血来潮,她也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去摘给我。看见这个草原上的勇士,被她刁难得满头大汗,她特别有成就感。她隐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再是兄妹那么简单,但又不愿意去说破。
洪武二十四年,三月,皇上来旨要召见脱鲁忽察尔。于是朵颜部落的人全都忙了起来,开始准备给皇上的贡品。脱鲁忽察尔决定带着诺敏和岱钦一同前往京师,听到这个消息时,诺敏高兴坏了。在草原上呆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去别的地方逛一逛了,还是六朝古都金陵。
岱钦此时已经完全习惯,一惊一乍,活蹦乱跳的她了。如果有一天听不到她清脆的笑声,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们一行人带着贡品,从大宁出发,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达金陵。这一个月还是快马加鞭,没日没夜地赶路,完全不是诺敏起初幻想的,一路游山玩水到金陵。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脱鲁忽察尔对诺敏说:“你还是换上女孩儿的衣服吧,穿着男人衣服去见皇上也不像话。”
一听这话,诺敏赶紧跑回了房间,翻出一个月前她就准备好的衣服。她将衣服摊在床上,像看宝贝一样打量着它。这是一件粉红色的绸缎夹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图案,缀着七彩的珠子。自从穿越过来后,她一直穿着男人的袍子,因为怕岱钦和脱鲁忽察尔骂她,也不敢穿女装。这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换上女装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穿好衣服,又戴上蒙古女孩的头饰,对着镜子惊心打扮一番后,她才走出了房间。其实她平常穿男装已经非常俊俏了,现在精心打扮一番后,更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客栈的人全都侧目惊叹,这姑娘是草原上的仙女吗?
诺敏走到岱钦面前悄悄地问:“还说我不是女孩吗?”
岱钦笑着摇了摇头。
她赶紧拉着他说:“你去跟爹说,你想去街上逛逛,我陪你去。”
岱钦性格寡淡,并不热爱逛街这类事情,但拗不过她,又怕她一个人出门闯祸,只好去向父亲请示一番后,陪着她去了。
到了街上后,诺敏作为现代女人喜欢购物的天性就显露无疑,看见这个也想买,看见那个也想买。才逛了一条街,岱钦手上的东西已经像个小山堆了。
“臭豆腐”
诺敏看见街角有一家卖臭豆腐的,赶紧拉着岱钦跑了过去。
岱钦一直生活在草原上,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看见诺敏竟吃的这么开心,感慨地说道:“其实你穿上这身衣服吧,还真有一点女孩样了。但一看你吃这么臭的东西,顿时明白你骨子里还是个男人。”
诺敏现在听见这番话,也不像几个月前那么生气了。她知道岱钦总是口是心非,嘴里说她像男孩,可是每次她梳辫子时,又在旁边偷偷打量着她。
吃完臭豆腐,她看见对面有一家茶庄,忽然怀念起自己最喜爱的竹叶青,又拉着岱钦冲进了茶庄。
“老板,有上好的竹叶青吗?”诺敏向老板问道。
老板不解地问:“姑娘,我这里什么茶都有,可就没听说过竹叶青,是什么地方产的呀?”
诺敏叫道:“怎么可能,竹叶青这么有名的,峨眉山产的呀!”
老板笑了笑,见是个蒙古姑娘,也不觉得奇怪了:“姑娘,你可能搞错了,峨眉山产的是峨眉雪芽,不是竹叶青。”
听他这么一说,诺敏想起竹叶青好像是现代才有的,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那峨眉雪芽也行,给我来一罐峨眉雪芽吧。”
老板笑呵呵地回道:“没问题,姑娘好眼光,本店最后一罐了,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板将茶递给诺敏时,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两人手中夺了去。少年夺过茶叶,放下一张宝钞说:“你一个蒙古人,连峨眉雪芽都不知道,还买什么茶,还是让给我吧。”
诺敏顿时大怒,拍了拍桌子道:“谁规定蒙古人不可以买茶,天子脚下你讲不讲理,这茶是我先要了,你要敢拿走,我绝不放过你。”
那少年见她这般凶狠,却也不跟她争了,悻悻地把茶还给了她。
诺敏接过茶,白了他一眼骂道:“没教养的小孩。”
少年听见后,也是气的瞪眼睛,但想着好男不跟女斗,何况还是个不讲理的蒙古女人,咽下一肚子气走了。
岱钦在一旁看见,怕她再生是非,赶紧拽着她回了客栈去。
可是那天晚上,诺敏却失眠了,想着第二天要去见朱元璋,竟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大明的开国皇帝,自幼贫寒,为了讨生活当过和尚,做过清洁工,后来参加起义,竟一步步登上了天子之位。这样传奇的人物,究竟长得什么样,他真如传说中那么阴险狠毒吗?
天刚微微亮,岱钦便来敲门催她起床了。她赶紧从被窝中爬了起来,又在梳妆镜下精心打扮一番,见重要人物,总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进了皇宫后,各种各样的繁文缛节真是让她头疼,等的时候要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不可以东张西望,连站的方向都是设定好的。太监们一个个地来教,等会儿见了皇上该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听到这些,诺敏暗自庆幸,她穿越到了一个蒙古女孩身上,要是不幸穿越到皇宫里,还不愁死她。
等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入到殿中觐见皇上。一行人行了礼,高呼万岁,然后自报姓名,最后再由脱鲁忽察尔命人将贡品清单呈上。众人平了身后,都静静地站着,诺敏怀疑此刻要是掉根针到地上,怕是都听得见。
朱元璋翻了下清单后,终于开口说话:“脱鲁忽察尔,你们三卫去年牧民的收成可好?”
脱鲁忽察尔赶紧回道:“托皇上的福,去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
诺敏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偷偷打量着朱元璋。谁知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吓得她赶紧把头低下去,暗自祈祷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缓缓问道:“你旁边那位是你的女儿,诺敏吗?听说是你们朵颜卫的一员猛将啊?”
诺敏心里一怔,想不到连朱元璋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果然是个名人呀,心里美滋滋的。
脱鲁忽察尔回道:“正是小女诺敏。”
朱元璋又对诺敏说道:“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诺敏将头抬起来后,心里忐忑不安,这朱元璋不会是看上我了,要封我做妃子吧?天啊,这样一个大叔还是算了吧。
朱元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问:“你今年多大?”
诺敏本想说二十七,幸好还没说出口,硬是将话咽了回来,转口说道:“十三。”
朱元璋眯着个眼睛,像是颇为满意地对脱鲁忽察尔说:“朕的十七皇子,近日刚封了宁王,不日将之蕃大宁,统领朵颜三卫。我看他与诺敏年纪相当,不如朕做主将你的女儿许配给他做妃子,你看如何?”
一听这句话,脱鲁忽察尔、岱钦和诺敏三人都懵了。三个人对视了一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脱鲁忽察尔久经沙场,自然是个灵敏的人,回过神后立即回道:“谢皇上恩典。”随即又给诺敏使了个眼神,诺敏心里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此刻朝堂之上,她也无计可施,只得轻轻地回道:“谢皇上恩典。”
“权儿,你意下如何呢?”朱元璋的目光投向了第一排人中。
只见一个男子迟疑了一会儿,也赶紧说道:“谢父皇恩典。”
朱元璋见众人这么拘谨,就向诺敏招了招手说:“诺敏,你上前来。”
诺敏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走上前,垂首而站,不敢抬头看他。
朱元璋指了指宁王,打趣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夫婿。我知道你们蒙古人订婚,需要男方登门送礼物,可是今天我孩儿没有准备。等过些日子他到了大宁,再去你们营地登门拜访,到时候你可以好好为难他一番。”
诺敏轻轻地睨了那男子一眼,顿时大惊,原来就是昨日跟她抢茶的少年。
宁王此刻也认出了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消失了。
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在诺敏眼里看来都是笑话。想不到今天这场闹剧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究竟该怎么办呢?逃走,又或者听天由命?此刻她真后悔来了金陵,如果她没有来,也许就没有指婚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