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正欲提步跟上,却忽然想起她所走的路门庭清冷,跟在身后极易被察觉,于是立刻调头左拐抄一条小道,只要步子快些,便能于大街上同她相汇。而另一边的辑策,则原地不动等来马车,他一闪身便进了车厢,隔着车帘吩咐道:“保持好距离,不要跟她太紧。”
一声鞭响,马儿在车夫“吁”声中迈出铁蹄,车檐四边的细碎流苏前后颤动,他也在这忽起的摇晃中开始沉思一个问题:“我跟她出来做什么?”
一路步伐轻快,不久她就走到街面上。白日里的弋城不同于夜晚,街道虽依然热闹非凡,但缺少了许多夜幕底下的浮华,看上去要真实很多。她左顾右盼,脸上写满了惊奇和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明了心迹、以本来身份游走在这距离现实世界至少有数百年之隔的古街古巷上,尽管前面已有两次出行,但并没有现在这样的特殊背景,那时候只当自己就是古代人,看到什么都不觉稀奇。而现在就不同了,她一面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某个问题:“如果我能把这些琳琅满目的玩意儿都带着穿回现代,大概就可以发好几辈子的财了。”转念一想,文物卖了着实可惜,不如拿去开个历史博物馆,照样有钱赚!
十米开外,一辆富丽马车正沿街缓缓而行,速度之慢让路人忍不住驻足侧望,几乎是几步一停。辑策静坐车中,将帘子掀起三十五度角,从夹角中向外望去。
这家伙,不知道又动了什么念头,一个人走路还要念念叨叨的,一点也不安分。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轻散的目光中聚起几丛暖意。忽然,他见她停了脚步,偏着脑袋走进一间商铺,他抬眼看了看门上的金边木匾,上面写着“金银艺坊”四个大字,想想应该是出售首饰的地方。
商铺不大,心韵在里面来回兜转了两圈就走了出来,其间她在角落的木架前停留了一次,老板热情的取下架上之物同她介绍,可最终她还是笑着将锦盒放下,转身离开。辑策轻蹙了蹙眉头,难道是给她的银票不够?这么一想,他立刻向外低声发话:“去问问她方才在铺子里细看的是哪一件,将它买下来。”小厮应了一声,然后下车快步朝对面走去。他满意的笑了笑,放下帘幕,低头悠闲的理起袖口。然而没多久,小厮便垂头丧气的回来禀报,说他进店时正巧有人在买那件饰品,“小的上前同那人商量,希望能用双倍的价钱问他买回来,他却说即便是十倍也不会卖与别人。”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去让老板把那饰物的样子画下来,说晚点来取。”
小厮应声再次向对面跑去。其实这全怪小厮眼拙,若是再仔细辨认一会儿,便不难看出刚才那人乃十四王爷辑录的贴身随从玄绍勋,当然也就不会让自己的主子遭遇往后的小小尴尬。自然,此刻十四爷乃是心满意足的把玩着手中之物,嘴角噙笑的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的眼光还真是不赖,这银簪子身细工精,在如此狭细之处雕刻出这样多的镂空花纹着实不易,还有簪尖悬吊的那一串细碎,零头用叶片做形状真是别出心裁。”想象着她将簪子插入发际的模样,他脸上笑意越发荡漾开去。
玄绍勋见他一副醉心模样,不禁皱起眉头,声音如潮湿的岩洞一样清冷:“绍勋不知主上夸的是物还是人,但女人和簪子一样,皆会玩物丧志。”
辑录对他直耸耸的劝谏早已经习以为常,说起自己的这个贴身随从,他可真是一半得意,一半头疼。得意的是绍勋自小伴他长大,对他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几次用自己性命救他于危乱之中;并且绍勋武功高强,是弋国名列前茅的剑客,常能以一抵百,加上他为人缜密,又足智多谋,有他在身边就好比多了一只右臂,其用之大不必多言。而令他头疼的是,此人性子极冷,除了一心助自己谋大业外,对一切事情毫无感觉,并认为那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会让人玩物丧志,但如若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事实是他通常会毫不避忌、直截了当的给你指出来,并且还一点都不委婉。幸好,这么多年的相处,辑录已对他完全习惯,所以这次他也只是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呀,就是太不懂人情了,要不然也不会整天绷着张脸,早知道就把你分给十三哥了,他也是天天挂着张冷脸。”
玄绍勋脸色更加难看:“主上以后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辑录懒理他,摇摇头继续跟着心韵往前走。
她一路走走停停,进了不少商铺,但除了在路边买了包糖炒栗子吃着混嘴之外,其它纯属逛眼科。不过妾无意、郎有心,而且……还是两个郎。但凡她稍有触碰的东西,辑策和辑录便即刻上前买下,好在后面的这些东西要么成双成对、要么多多有余,让两家都能买到,不至于再争个面红耳赤。
弋城有八条主街,交错纵横在东南西北各处,心韵光走南角这两条就被累得够呛,加上天色渐暗,她当下决定找个地方歇歇脚。回想起在现实世界自己踩着七厘米高跟鞋逛通整座国贸大厦,她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
心韵四下环顾了一番,乍的觉得有些眼熟,待踮脚向前张望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就是所谓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步行街”吗,前不久自己刚刚随九爷来过,而音佳姑娘之前栖身的君睐居正在前方十几米开外。
心韵灵光一闪,脑子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她前后看了看,对街刚巧有家不大不小的衣装店,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