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既会当众做这个主,就一定不是心血来潮,多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十四弟自小便是个刚正硬朗、心系大业之人,万物当前,必是以国事为重,本不像是会在儿女私情上动真心的人。可方才他看她跳舞的神情,却是何等的温柔,像有万千情丝牵扯其中,那说不尽的缠绵,绕住了这个在战场上策马奔驰、英勇无敌的英王大将军的马蹄。
辑录听罢他话,并没有立刻表意,而是偏过头看着她道:“这我倒想问问你了,毕竟要了这戒指,对你来说往后便只能为我一人,而在我这里,你不过是众人里的一个。这样……你可愿意?”
心韵婀娜而立,眉眼低垂,十四爷这一番冷淡腔调反而令她镇静下来:“同一块千年玉石上凿下的指环,世间定当仅此一对,那就应象征着独一无二、天下无双之意,若不能一心一意相待、矢志不渝的相守,那便不是此生选定的良人,因而配不上这对指环。”她下颚微扬,含笑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心韵没有福分,做不成十四爷你的良人。”
辑理听他二人这一番对话,心里不禁失笑,世人尽道我稀里糊涂、昏昏庸庸做不得皇帝,可看看这些世人眼里、口里的聪明人,既不懂得珍惜眼前人,也未能甚解自己心,其实可悲。于是他放下酒盏,笑道:“既是如此,朕也不便勉强,你们退下罢。”
晚宴继续,金銮大殿仍旧歌舞升平,无心之人不再记得刚才那一小段插曲,只是当事的那几个却再也不能心无旁贷的安享其中。待午夜钟声敲响,宾客散去,心韵提着裙摆正欲跨上马车离宫时,十四爷忽然出现将她一把拉住:“你不是想留在宫中玩耍吗?”
她怔了一怔,继而化出点点笑意:“那是奴婢无心说的淘气话罢了,十四爷无需当真。”说话间,已不动声色的从他手中挣脱。
辑录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刻意疏离,可还是目不转睛的定定望着她,短暂的沉默后再次强行牵起她的手,稍一用力,她便只能随着自己往前走。
“喂你干嘛!”“你快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我不想跟你走!”……
辑策掀帘看着两人拉拉扯扯一路走远的背影,她闹一次别扭赖在原地不肯走,他便停下脚步等她一阵,等她不吵不闹了又再拽着她往前走,俨然一对在闹别扭的小情人儿。
诸存智站在车前,跟主子望着同一个方向,眉头不由得渐渐皱起。九爷是他一手带大的,辑策的一举手、一投足,他都不甚明了,自然能看得出他对心韵另有情愫。但如今十四爷却如此单刀直入的横插进来,他着实替九爷担忧,遂转头道:“九爷,要不叫人去将心韵……”
“算了,”辑策不等他说完便把话打断,他最后看一眼他们已经消失不见的地方,淡淡道:“若注定是我的,就不必强留。”
且说心韵被十四爷强拽着一路拖到个偏僻处,方才松手将她放开。她一面活动手腕,一面撅着小嘴对他怒目而视,那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的狠劲竟把他逗笑起来,他抱起手,好笑的自上望着她:“瞧你气成这样,怕是想把我给杀了。”
被他这么一折腾,她倒抛掉了之前的间隙,将头一扭,不客气道:“若有九条命,我当真会这么做。”
辑录又是一笑,放软语气哄道:“好了好了,就算作我的不是,咱们别再闹别扭了。”
“嘿,”她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是我要跟你闹别扭?明明是你莫名其妙的先同我怄气,我才……话说回来,我究竟是哪儿招你惹你啦?”
听她问起,他脸色忽地一沉,转身走到一旁,语气严肃:“我如今打定主意要相信你,本不想再问,但既然你提起,那我干脆就问个清楚。”他两步贴到她面前,“你生辰那日,我曾跟你到君睐居,有人告诉我,你在楼上的雅间同人会面,那人是谁?”
“你跟踪我?”心韵惊讶得睁圆了眼,本来九爷找她找到妓院就够让自己纳闷的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一头雾水。“你跟踪我干嘛啊!”
辑录轻咳一声,道:“回答我。”
她翻个白眼,想起十三爷便露出一脸的不情愿:“搞这么紧张做什么,不就是你两个哥哥么,你又不是不认得。”
他额头渐渐展平,神情松懈下来,心想,她既然没有刻意隐瞒,又还是这般满不在乎的口气,看来之前应是自己多想了,那可能只是个什么巧合。于是他打算就此绕开话题,不料心韵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指着他道:“好啊,原来你是在怀疑我!”
“不是我要怀疑你,是你无故同十三哥他们私下聚会,实在让人不得不——”
“不得不什么?”她气得来回绕圈,“我说呢,怎么那日之后就不见你来教我练舞了,原来你怀疑我是细作!”她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是是,我是小人,我是最卑鄙的小人,可以么?”
她继续把头扭向一边,心想道:给我背了这么大个黑锅,当你说两句话我就不气了么。
辑录本想再哄她一哄,转念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那日为何欺骗众人说自己是九哥的女人?”
心韵差点重心不稳一头栽倒,顿时语塞起来:“你、你连这也听说了?妓院的人也太八卦了吧……”
他面色又认真起来,沉着声问:“你喜欢九哥?……他不会就是你所谓的良人吧?”
“什、什么呀……”她被他逼问得有些慌乱。
“你躲什么,难不成真是这样。”
心韵急将起来,拿刚才的话题打马虎眼道:“那你说,你凭什么怀疑我是奸细?我凭什么要受这么大的冤枉!”
他啧了一声:“怎么又把话绕回去了,我刚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她叉腰道:“这是一句两句能解释得了的么,那么大的委屈我白受啦。”
“那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说自己是九哥的女人,然后想怎么罚我都随你。”
“我……”她眼珠子一转,调头跑开:“我生气了,懒得同你讲。”
辑录无奈笑笑,提步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