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上他俩之前,七公主正由辑印陪着慢步散回华芳斋。一路梅香作伴,让这清冷暗夜少了几分寂寥。她穿一身雪白小袄,袖口衣角以粉红色做边底,外面还披一件白底红边的狐裘披风,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可爱。辑印一路走一路侧头看她,好像那枝头的红梅全都开在了她身上,引得他频频侧目。
“十二哥,你要再这么不停的看我,小心扭伤了脖子。”她忽然回头,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明又亮,澄澈见底。
他伸手捏捏她粉嫩的小脸:“鬼丫头,几日不见,说话都变得不老实了。”
琴儿把嘴一撅,假装生气道:“看来十二哥是一点儿都不想念琴儿,明明有大半个月没见,你却说只是几日,真是半点没有上心。”
辑印知她向来善良大度,绝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小气包,这样说不过是闹闹气氛罢了,所以面上只是笑,并不安慰她什么。可在心里,他却暗自叹一口气,想道:“我何尝会记错与你相见的日子呢?上次一别,到现在刚好二十日。”每一天他都会想起她好几次,可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可能是一觉醒来,又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女孩子的玩意儿,然后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天真无邪的望着自己。
辑印再次转头看她,那明眸流盼倒影在自己眼中,他想,我大概是最幸运又最不幸运的人吧。
良辰,美景,心上人。终是敌不过一句造化弄人。
穿过御花园时,琴儿忽然兴起,指着枝头开得正盛的梅花,道:“我去年做给你的香包快用完了吧?不如我们现在摘几袋梅花回去,我好重新做一些给你。”
他皱了皱眉:“要摘也得等天亮的时候打发奴才来摘,这大半夜的既没有光亮,寒气又重,一来看不清楚手脚不便,再来手肯定要被冻坏。”
辑琴哪肯听他理论,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梅树底下。辑印本想叫住她,但转念一想,这家伙小矮人一个,就算蹦跶三尺高也够不到枝头,到时候自然会耷拉着小脑袋回来。
果然,她在树下折腾了一阵后,苦恼的对他求救道:“十二哥你快来帮帮我,我够不着。”
“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华芳斋吧,你想要梅花,我明儿叫人来给你摘了送去便是,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听话,快过来。”
“我偏不。”她对他做个鬼脸,又抬头向上望了两眼,然后上前抱住树干,两脚一蹬,奋力向上爬去。
“喂!”辑印没料到她今日竟这样顽皮,早知道还不如遂了她的愿,随便摘一点与她。这下拦也拦不住了,梅树本来也没有多高,她三下五除二早已爬到了树杈上,正半蹲着朝自己挥手。
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严声道:“你当心点,小心摔下来!”
“不会不会,十二哥,你快去给我找块纱布来,我没有东西装花瓣。”
“没有东西装就明日再来,你快先下来。”
她嘟起嘴:“你要不帮我去拿,我可就把披风脱下来当纱布装了。”说着作势要解系带。
辑印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瞪她一眼道:“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许动,我马上回来。”
琴儿冲他甜甜一笑,待他前脚一走,后脚就开始活动起来,先是扶着树干让自己双脚跪在树杈上,然后再慢慢支起身子,确定了一个比较容易舒展的姿势。“先摘哪边的呢?”她扭着上身左右张望,发现左手边的那棵树枝花开得比较繁盛,便俯着身子将手伸出去。不料才倾了半个身子出去,另一只手没能抓紧,整个人忽地从树上翻了下去,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无法反应,只是心里一阵恐慌脑里一片空白。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稳当的落到了一处温软的地方,耳边跟着想起的是一声低不可辩的闷哼,看来自己造成的重力冲击可真是不小。
“地上落花这么多,就非要去摘枝头的那几朵么。”
她还紧紧闭着双眼,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却忽然听见耳畔想起清幽的男声,语气中略带戏谑。辑琴缓缓将眼睁开,立时被那深浅明灭的笑意所笼罩。她怔怔望着头顶这人,清晰的轮廓,眼神中带着点傲慢和懒散,俊朗的面容下藏了几缕他人不易察觉的忧郁。
她屏住呼吸,盯着他看的大眼睛眨也不眨,觉得万般的赏心悦目,半晌,她娇嫩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