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心韵吵着要见陈轩之后,十四一直赌气不肯再去探望她,但终究还是担心她的身子,所以偶尔去同九哥议事的时候总会私底下找秋月打听打听,得知她的情况正日渐好转,而陈轩又几乎日日来陪她,辑录在安心的同时又继续心生怒气,便不再去留意她的境况,直到又一次忍不住提起她时被九哥告知她出走已经一月有余。
“她、她为何要出走!”十四把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样大。
虽然已经过去多日,但只要一想起她,以及她留下的那封信,辑策心里还是会轻轻的抽动。他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府里的生活太沉闷,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呆得久了,总不会欢喜的。”
十四正要追问,音佳却恰得其时的出现在门口,矮神请安道:“奴婢参见九爷,九爷吉祥。”踏进屋后,见辑录站在案桌侧面,又行礼道:“原来十四爷也在,十四爷吉祥。”
辑录点点头,看了看两人,道:“既然九哥有事要同音佳姑娘商议,那我就先走了,等那边有了消息我再过来。”
辑策点头应允,十四退出房间。当然他不会就此离开,而是绕去西苑找秋月问话。
“十四爷吉祥。”秋月对他的来意猜到了八九分,却还是客套的问道:“十四爷好久没来了,不知今天有什么事要交代?”
辑录斜她一眼,冷语道:“你这丫头可真是个鬼灵精,知情不报不说,现在还学会明知故问了。”
秋月见他面含怒色,再不敢兜圈子,忙跪下道:“十四爷息怒,奴婢不是知情不报,而是您许久都没跨进我们西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她抬眼偷瞄他,鼓起勇气道:“我以为您已经忘了我们姑娘了。”
十四一愣,没想到这小丫鬟竟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那么,她家姑娘可又有看穿呢?他一时间答不上话来,便道:“到屋里说吧,我有话要问你。”
“这么说九哥没有派人去找她?”十四端着白瓷茶杯,滤了半天却一口未喝,全神贯注的听秋月讲述当时的情况。
她点点头,叹气道:“就算有心想找也不能找啊。”
“为何?”
秋月皱皱眉头,心想:十四爷这么个玉树临风、潇洒均已兼叱咤政坛的一等一好男儿,怎么原来情商是这么低的。“你想啊十四爷,我们姑娘她不是被赶走的,也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己出走的,就是表明她不想呆在这里呀。更重要的是,她之所以不想呆在这里,是因为不想接受九爷的情意,这样的拒绝再干净利落不过了,换成您是我家主子,怎好意思再去把她找回来?”
辑录脱口而出回道:“那又如何不好意思了。她要走,是因她心里没有你家主子。换成是我,就非要抓她回来,等哪一天她心里有我了,自然不会再走。”
他的这番话同姑娘醒来那日自己劝说九爷的大同小异,这让她立刻对十四爷刮目相看起来,刚刚还觉得他情商不够高,现在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振奋了几下,她又叹起气来:“要是我们爷能有十四爷您这样的执着和勇气该有多好,那样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改口叫姑娘作夫人了。”
十四听她这样说,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不舒服,喃喃低声道:“那也未必。”
“您说什么?”
他摆摆手,“去把你家姑娘留下的那封信拿与我看看。”
走的时候,十四要将心韵留下的信件带走,秋月想这样徒增伤感的东西九爷怕也不想再看到,便没有多说什么。
辑录把信拿回家后,又仔细阅读了一遍,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内容好像有些零碎,先后逻辑也不清晰,前一句后一句之间的衔接往往有些突兀。他想,大概是她走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匆忙之下才随便潦草写了几句。未几,目光又不经意的落在那行字上:
人之常情,乃日久情生,只奴心有所属,无情可生。
“只奴心有所属。”他轻声将句子念出来,眼神中暗藏了星星点点的柔情,许久,十四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所属的那个人,会是我吗?”
音佳从丫鬟手中接过托盘,放到圆桌上,将放在上面的玉钵中的汤水盛到小瓷碗里,然后踩着碎步走到案桌前,盈盈笑道:“九爷,这是我家乡最出名的小吃,叫西米桂花羹,是用西米熬煮,再用扑粉勾兑,配以玫瑰水、糯米、花生仁、果脯、蜜枣和麦芽糖,最后将晒干的桂花碾成粉末洒在面上而成的。甜而不腻,嫩滑爽口,是奴婢最喜欢的一道甜品。”
一旁的小厮提点道:“音佳姑娘,九爷向来吃不惯甜食,平时食用的饮品和菜肴都不会加半粒糖,您这西米桂花羹……”
音佳先是一愣,看了看辑策,见他微笑着默认,她不甘心的又转回笑脸,自信道:“九爷,我猜您不喜欢吃甜食是因为甜的东西往往都很腻人,我方才说了,这道西米桂花羹的最大特点就是甜而不腻,您不妨试试看,如果真的难吃,吐出来便是。”
辑策没有答话,抬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洋洋洒洒写完最后一句,才不紧不慢的一边搁笔一边笑道:“我有这么不尽人意么?”
音佳喜道:“那……”
他从她手中将瓷碗接过来,羹煮得十分粘稠,晶莹剔透,被那些花花绿绿的果脯衬着,卖相倒是不错。一汤匙入口,还没吞进肚子里,音佳就追问起来:“怎么样怎么样?还是太甜了吗?”
辑策端起碗递回给她,她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兮兮地嘀咕道:“真有这么难吃么……”
他笑笑,“我是叫你再替我去多盛点,碗里的不够。”
她眼睛一亮,立刻又喜上眉梢,乐得一个劲点头,间隙还不忘冲旁边的小厮使个眼色,那意思是:“看到了吧,只要是合适的人来做,再不喜欢吃的口味也会被迁就的。”
再次接过瓷碗之后,他道:“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你先回去吧,得空了我到北苑看你。”
她莞尔一笑,又矮了矮身子,“音佳告退。”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奴婢会在阁楼日日盼望的。”
确定她走远后,小厮忙上前端起桌上的碗,唏嘘道:“小的帮您拿去倒了。”
辑策问:“要倒的话我刚才就不会让她再去盛一碗了,放下吧。”
小厮低头看看碗里,又抬头看看主子,只好把碗放回桌上,顺便感叹一句:“爷对音佳姑娘真是宠爱有加!”
他听后笑笑,不做解释。其实,他何尝会是为了音佳。
“这是我家乡最出名的小吃,叫西米桂花羹,是用西米熬煮,再用扑粉勾兑,配以玫瑰水、糯米、花生仁、果脯、蜜枣和麦芽糖,最后将晒干的桂花碾成粉末洒在面上而成的。”
本来对食材并无什么兴趣,可听她提到“麦芽糖”三个字时,心里忽然冒出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时四周人声鼎沸,他陪她站在小摊前,微微皱起眉头,问:“这么甜腻的东西,真有这么好吃么?”
她正嚼得起劲,牙齿被糖黏住,说起话来吱吱呀呀、囫囵不清:“九爷您是厌恶甜食,不然我一定要缠着让您吃上一粒!因为在所有的糖类里面啊,我觉得它甜的最为特别!就好似……”她歪着脑袋凝眉想了想,忽笑道:“阳光的味道!对,就像往那粉面糖质里融进了暖沙般的阳光,让人吃起来有幸福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又舀了一汤匙送进嘴里。
“啊——嚏!”
在被软禁长达半个月之久后,心韵终于以一个响亮又绵长的喷嚏宣泄了极端不满的情绪。她走到门边,两手紧握成拳,“哐哐哐”一阵猛砸,并高声喊道:“喂!你们这是非法拘留,快放我出去!听没听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不放我出去别怪我上诉高院啊!”
门外看守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对她的话一句也听不明白。
见喊了半天不见成效,她又回到内室坐下,琢磨着想一个什么法子能骗过外面的侍卫,即便逃不出府,好歹也要去外面透透气才行。
屋里有半个时辰没有动静了,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刚以为可以耳根子清净的等到下一组侍卫来接班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哐啷”一声巨响,是花瓶砸碎的声音,随即,听见她大喊大叫道:“既然你们不给我自由,让我见不到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听不见鸟语,闻不到花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死给你们看!”为了替他们勾勒出一副形象生动的自杀画面,她又补充叫喊道:“还好这花瓶够大,碎片才够我割腕,一片下去,我就不用再受你们的折磨啦!”
侍卫听到这里已吓得心惊肉跳,急忙拿出钥匙开门救人。等推开门一看,只见满地的玻璃碎片,人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