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起床正在吃早饭,林曦就接到了命令,叫他到战区统帅部去一趟,可赶到了统帅部,却又是战区高级领导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于是中午到机关食堂蹭了一顿不错的午饭,又和大门口的卫兵胡乱聊着,在卫兵暗示了好几遍这是执勤时间后,这才跑到一楼的接待处,和新来的小姑娘胡吹前线泊坞的景色如何如何壮美,水蝗的各种生物体又是多么多么厉害,只在吹嘘了自己曾多次一个打十个后,小姑娘回了一句,你们步兵不都是十个打一个吗?
林曦不禁汗颜,自己和新一代花朵们有代沟了……
这时,一个勤务兵跑进来了,叫他去元帅的办公室,他这才赶忙跑去,谁知一进门,就先碰上了分管军纪的泽行长一级中将……
留着两撇整齐小胡子的泽行长中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林曦!你小子就不能少惹点麻烦?打架斗殴,与友军冲突,致使两名机师半个月不能参加作战!……还有啊,你就缺那点儿钱,连餐厅里的食物和啤酒都偷?……不丢人吗!要不是看在你每次任务完成的不错,部队战损率是全陆军最低的,我早就把你发配到仓库去看大门了!”
“报告长官,主要是应为太空军的伙食好,只是想偶尔改善一下伙食……我就搞不清楚了,都是特供啤酒,为什么瓶子一样,太空军餐厅里的就要好喝一些呢?”林曦抿着嘴,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很困惑这个问题。
“屁话!”泽行长骂道:“你不知道培养一个合格的机师要花掉多少纳税人的钱吗?那些维护、技术人员又有多少是机电、电子、动力方面的专家,待遇好,待遇要是不好能到军队里来……”
“哦,经过长官的提点,下官明白了,这是关系到全军征兵工作的大事!……嗯,下官回去就去再打份申请报告,争取调到太空军去……”
“少给我又扯这个,不让你去太空军又不是我的意思……”
“哦,那肯定是国防部长大人担心下官会得太空幽闭恐惧症,日理万机还如此体贴下属,真是令下官好生感动,不以死报效,岂不愧对大人的关爱……”
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泽行长中将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家伙比谁都清楚啊!多少年了,累积了多少战功升个少将也绰绰有余,可这家伙每次不是刚立功后就犯事,要不就是犯了事后马上就待罪立功,不多不少、不轻不重的刚好来个功过相抵……本想提醒他那个士兵权益委员会不好对付,看来是不必了……
像驱赶苍蝇一般,他挥挥手,“赶快滚蛋……元帅在那边等着你呢……”
“是!下官奉命滚蛋!”
……
……
啪的一声,林曦双脚上的皮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第203机动步兵师第9联队林曦向元帅致敬!”
办公桌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一手夹着一根已经燃烧过半的雪茄,一手拿着一份文件仔细阅读着,头也不抬的说道:“来了?……坐吧。等我把这点看完,想抽烟自己拿。”
林曦搬了把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眼睛盯着雪茄盒上精美的古柯商标,犹豫了一下,才打开盒盖,伸手取出一根,还没放到嘴里,却是泽行长中将一把抢了过去,叼到嘴上,点燃后喷出一口浓烟:“没大没小……让你抽你还真抽啊?”
林曦只是笑笑,然后飞快地又从雪茄盒里抓了一把,塞进怀里,这才正襟危坐,注视着办公桌后的那位老人,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长辈的责备。
如果不是那一身庄重耀眼的元帅服,一般人绝对不会把这个眉目祥和的老者,与执掌三千多万军队大权的元帅联系在一起。
自地球人类建立统一政府到天鹅年间这一段时间里,地球人类虽然把版图扩展到4万光年,但是实际的大规模战争并不多,因此,元帅——这个荣誉大于实权的军衔,一直没有授予任何人。当然,联邦总统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军衔为大元帅,但是无论军方还是民间,对于那种元帅并不认可——实际上历任总统从来没有、也不敢身穿元帅服出现在公开场合。
但是,自水蝗入侵到人类社会分裂这几十年间,战争不断,于是有三位战功卓著的将军被授予了元帅军衔。这三人分别为林海星、铁木辛哥、坎宁安。民间也称这三人为“联邦的三脚架”,他们是联邦军方最坚固的三块基石。
奥斯汀.布朗.坎宁安,是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如今已有91岁。但无论是2725年以前人类的平均寿命122岁,还是现在平均的108岁,这个年龄都不算太老。然而,他却是三人当中最后一个被授予元帅军衔的。相对于林海星足智多谋与铁木辛哥疾风烈火般的用兵风格来说,他坚实稳健的作风常常被一些无知议员们病诟为用兵死板,这大概也是战绩卓著的他为什么会是“最后才勉强评定的”元帅。但是他在外环战区的十多年里,没有出现过一次因水蝗突破防线而发生侵扰内地的事件,这在与水蝗交过手的任何一位将军的眼中,那绝对不是“用兵死板”所能胜任的!
但是,外环战区集结了联邦总额近三分之一的军队,常年耗费半数的军费,以至于每年的政府军费预算案表决时,坎宁安元帅依然是无数议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军方无能!用尽人民的血汗却不能保护人民!”
“三个舰队啊!还有1000多万陆军,无能之人窃取高位,真是联邦的悲哀、人类的悲哀……”
“每年的阵亡抚恤金是多少?每年从内地输送到外环的物资又是多少?如果把这些资源用于建设,我们完全可以再开拓200个星球,就算是用于招抚海盗,困扰我们几十年的海盗问题也可以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
无论高官议员们是如何的抨击,可普通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外环星域和临近的区域的民众,无不对这位老人感激有加,因为自从他的到任,几十亿人终于可以安心生活,而不必担心在某一天早晨醒来,水蝗生物就突然出现在自家后院的花园……
身处前线的官兵,虽然艰辛困苦,可从不会有人对这位老帅有半分微词,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想要彻底灭绝水蝗,那不是仅仅靠嘴皮子一碰就能办到的事情!
事实上,他身居高位,却为人谦和,待人敦厚,博得了广大了士兵的爱戴,士兵们亲切地称他为“ABC老头”。
林曦平时虽然看不惯一些长官的官僚习气,故意和上面顶牛,但是对这位谦敦老者,却是由衷的敬重。
……
“好了,等久了吧?”
飞快地写了下了两句批示,坎宁安合上文件抬起头来望着林曦,他手中即便在书写时也没有放下的雪茄,袅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质朴中扑面而来的醇和。
“没有,”林曦笑着说道:“这屁股还没坐热呢!”
“伤好的怎么样了?作为一个军官,亲自上阵鼓舞士气是好事,但是总是脱离指挥岗位,还这么拼命,就不是好事喽……咳咳……”坎宁安突然咳嗽起来,消瘦的身体像是秋风里的树叶,剧烈的颤动着。
林曦该忙递上桌子上的茶杯,却是被老人轻轻推开,喘息了几下,坎宁安摆着手说道:“不碍事,天气干就这样……”
坎宁安是出了名的烟瘾大,就连他经常爱抽的较为昂贵的古柯雪茄,也时常被有心之人攻击成腐败奢侈的象征,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终身未娶,没有子嗣和房产,难道元帅的薪水连唯一的这点奢侈品都消费不起吗!
“我看您才不该这么拼命,工作繁重更该少抽点烟……”望着比上次见到、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林曦心情复杂的说道。
“没办法啊!人越老脑子就越糊涂,不抽烟提提神,简直就要趴到桌子上流口水喽……”
“呵呵,怎么可能!”
林曦笑了,要是连这位老人都糊涂了,外环战区最高统帅的位置,由谁来坐?有谁敢坐?
日以继夜地指挥千万官兵与水蝗做永无休止的战斗,据说繁重的军务,老人每天睡眠还不足5小时,而来自背后的压力就更不足为人道。除了铁木辛哥元帅,谁又有资历、又有魄力,敢坐这个位置。
“好了好了,我们说正事……”坎宁安笑过之后,表情转为郑重:“在你离开之前,关于陆军与太空军协同作战的方方面面,除了你以前的汇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离开?
林曦没搞懂什么意思。扭头看看泽行长中将在窗口抽着烟却面无任何表情,他回过神来,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单从我们部队来说吧,自从前年年初,我们部队配备了海燕级巡洋舰,还有3个月前的两架攻击机,整个部队的战斗力明显提升,伤亡率急剧减小,由此可见,提升陆军的装备水平比单纯的强化太空军的对地支援能力更为迫切。嗯……这并不是说太空军支援不利,由于当前绝大多数的太空战舰的实际对地攻击能力并不出色,尤其是动能炮和能量炮,面对数目极为庞大的水蝗初级生物或者直径超过3公里的水蝗母体,大量耗费物资和能源却远不如老式战舰有效,比如短吻鳄级战列舰,它对地支援能力其实还不如一艘装备了500mm口径以上电化学射弹炮的老式重型巡洋舰……”
说到这里,他不禁想起,自己部队那艘海燕级巡洋舰哪怕装备有一门的500mm以上的射弹炮,自己就根本不用一个人去拼命。
“我们空有大量太空战舰却使不上劲,只能从加强陆军的方面着手,例如我们部队,如果具备外太空远程打击水蝗母体的能力……”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泽行长中将突然插了一句:“你就知足吧!我们现有的老式战机战舰,全是元帅扯着老脸从各个舰队求来的,你那点家当,还不是元帅特批的……别说继续加强陆军,就是想要整个外环的机动步兵都达到你们203师的装备水平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更别说那些普通步兵师……”
“哎,你先让他说完嘛。”坎宁安摆摆手说道。
林曦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如果不能强化远程打击能力,那么陆军的轻型装备也应该得到强化,特种侦查战机、大气内战斗机、攻击机、地效步战车、大口径榴弹炮、通讯器材、登陆艇……”
说了几句,林曦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除了小口径步枪,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外环陆军所需要的,而外环战区的窘境他也不是不知道的。
自诺玛大溃败以来,联邦政府为了挽回颓势,大力扩充军备,制造了大量的大型战舰,然而这对外环战区并没有太大的脾益。外环战区特有战斗形势,让这些以太空对决为指导设计思想的新锐战舰没有用武之地,而各种远射程的新式火炮,更是在这里毫无用处。对战舰装甲伤害力强悍的动能炮,打击地面上的水蝗简直就如同用高射炮打蚊子,而激光、粒子炮在穿越大气层时,能量削减剧烈,到地面已是强弩之末,要知道,水蝗可以生存、繁殖的星球,几乎都是存在的大气的,反倒是老式的电化学射弹炮,虽然在太空战中由于初速度低、易被拦截的特性让它几近没落,但是实心装药威力大、且穿越大气无损耗的特性,在外环战区颇受重用。
而外环战区虽耗费半数军费,但用于装备采购的数额几乎等同于零,大量的军队分散在边远地区的几百个星球,单是补给和运输的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此外,每一次突发的水蝗爆发,新型的大型战舰虽然效能不高,却又不得不出动,单是一艘战列舰和上面过万的官兵,就是物资燃料的巨额浪费。外环,就是陷入了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
坎宁安元帅屡屡向国防部和政府反映这些状况,但那些在首都星的高官议员们依然内斗不止,不但对外环战区的各种请求置若罔闻,反而视外环为“填不满的无底洞”,甚至还有人说道:“十年前还不是依靠这些装备就守住了外环,现在还添了不少新式战舰,那一定也没有问题。”
于是,外环战区的装备、补给屡屡怠慢,即便是坎宁安元帅通过各种渠道,想方设法地从其它舰队那里搞来了不少淘汰退役的老式射弹炮战舰,但外环战区装备紧张的情形依旧未能得到缓解。
在这个方面,不是林曦要为难两位长官,而是想起前线每天都有成百甚至几百名官兵的阵亡,总是希望能从这里听到好的消息,但是从面前老人疲惫而无奈的眼神中,他知道,在那个新首都,复杂的政治局面依旧在严重地影响到外环战区。
沉默了一会儿,也思索了一阵,林曦又开口说道:“除了装备上的问题,还有编制上的问题……”
“编制?说来听听。”
“我们虽然一直在强调陆军与太空军的协同作战,但目前太空军的编制依然是完全以外太空作战为目标的编制,与陆军配合,难免反应不够及时。最主要的问题在于,陆军一直处于战斗的最前端,而太空军负责远程火力支援,编制体制上的问题造成了很多时候贻误了战机。我们也建立了大量的联系机制,甚至由太空军的主官全权指挥,但是,前线突发的、需要做重大调整的战斗情况,往往需要由前线陆军请示反应给后方战术节点的主官,而后再由太空军的主官逐级传达,其结果是,中间环节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资源……就拿我们部队的那条海燕级巡洋舰来说,虽然战舰已经划归我们指挥,但是指挥起来很不方便,非常的不方便……”
林曦的话并非十分直白,但两位大员依然能品味出来当中意思,一艘一等服役状态的轻型巡洋舰,它的主官军衔一般都是二级中校,即便是海燕级这种百年老舰,舰长也是个二级少校,而同为二级少校的林曦想要完全得心应手的指挥必定不是那么容易,虽然在指挥权上没有任何疑虑,舰长也不会公然抗命,可陆军依附于太空军这个上百年形成的传统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拖延、掣肘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
“这些我和元帅都有过考虑……”
泽行长慢慢走到林曦身后,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把,叹道:“这不是外环一个战区内部能改变的问题,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涉及到整个现有军事结构的改革,难啊!”
林曦没再说话,却见坎宁安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说道:“那你看看这个编制这么样?”
林曦接了过来,一看到封面上《试验型第一快速反应集团军的编制构成》的字样,他顿时愣了一下,再打开一看,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编制啊,如此奇怪?
……
注:“ABC老头”,坎宁安全名的头一个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