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O——”
“这两个恶心的家伙在干什么？”
“叫都叫得如此亢奋哈……”
“哇塞——才来两个月，就忍不住了？”
“小五，快来看好戏……”
“妈的，别挤，让老子也看看……”
……
尖锐的口哨、低沉的私语和明目张胆的起哄声汇聚在一起，通过空气传导过来，仿佛电流一般，电得米高扬一个哆嗦。
良好的飞行训练成绩，让他的反应速度足足比格里芬快了小半秒。别小看这小半秒，其结果就是，他抢先推开了怀里的格里芬，而倒霉的胖子却躺在了地上，捂着屁股，嘴里丝丝地抽着凉气：“你推我干嘛？”
由于完全被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所吸引，米高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在宽大的机库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汇集了密密麻麻的好几百名步兵，他们全副武装，看样子是正准备乘坐登陆艇，进行空降作战。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站舷梯之上，米高扬结结巴巴地向一群围观的步兵解释着。
“……那是哪样啊？”十几个士兵一齐挤着嗓子，发出娘娘腔一般的怪调。
“你们……”米高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脸腾地红了。
“哎呀，小帅哥脸都红了……”
“别说，这家伙皮肤还真好……”
一个身材瘦小的下士站了出来，骂道：“一群兵痞！有这么和长官说话的吗？……还不赶快敬礼！”
众人懒洋洋的站直，行了个潦草的军礼，没人再调笑新来的初哥，却是眉目之间传递着诡异的窃笑……
微微摆脱了尴尬，米高扬快速下了舷梯，来到下士面前，由衷地说道：“谢谢啊！”
“谢什么？”下士个头不高，说话却老成而大气：“……你是新来的机师吧，这陆军部队里没女人，就养出这样一帮变态的臭流氓，你要一定适应啊！”
“这……怎么适应？”
“要这样……”
下士的很自然把手楼到了米高扬的肩膀上，踮起脚，把脸勉强凑到了米高扬的耳边，小声问道：“长官，你是P还是T?”
“什么？”
米高扬扭脸望着下士，可冷不防一个胡子巴茬还带着烟臭的嘴贴了上来，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地嘬了一口。
“我赢了，我赢了……”
下士放开米高扬，冲向刚才那群围观的士兵，“给钱，给钱！都别跑，妈的，赌输了想赖账……”
士兵们顿时乱做一团，追逐，打闹，嬉笑……没人再理会米高扬，可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在舞台上走音的歌手，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有嘴唇上黏糊的液体，他用袖子使劲擦拭着，但胃里却翻腾起来……
这时，一个不算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别闹了！安静！听我说……”
这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仿佛比消声器更有魔力，混乱和吵杂顿时消失了，巨大的机库里只剩下战舰引擎隐约的嗡嗡声。而这个声音似乎也让米高扬好受了一点儿，勉强压制住了想要呕吐的欲望。
“你们队长又发疯了，估计飞不回来了……”可可露莉全副武装地站在步兵们的前面，声音不大，好像在随意交代着什么事情，“我要20个人，搜救任务。老规矩，死了活该！没死的有人请客喝酒！”
“有人请客喝酒？……”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人群中吊儿郎当地站出来一些人，原本还有些人在往外走，却看到人数已经多了不少，又懒洋洋地退了回去。
米高扬这时看清了众多男性中那个唯一的特例，虽然她栗色的长发埋在头盔之下，再也不见那一抹靓丽，他却不由自主的迈开了双腿……
低垂下来流淌着金属光泽的步枪轻轻敲击着同样闪亮的军靴，仿佛在点着数，可可露莉微微皱了下眉头：“人够了……特勤连的优先，其他的回去，准备登陆作战！”末了，她还小声骂了一句：“都他妈不是东西，送死的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听到可可露莉的话，后排的步兵们张望了几眼，退回去了几个。但前面全副武装的士兵中，一个只穿着白色制式航空兵衬衫的家伙显得尤为显眼。
可可露莉望了过去，眉头微扬：“你是……？”
“噢……我……我是……”
可可露莉的视线仿佛一道高当量聚能波束，照到身上，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米高扬觉得胸口燥热慌乱，嗓子也干涩的不行，“我是说……嗯……我也想去……”
“你又不是步兵，没你的事儿，回去……”可可露莉简单地说了一句，就把头扭开喊道：“其他人登艇了……”
机库里好几百人当中，不乏许多上尉中尉，虽然只是一个4级军士长，但在这里，可可露莉命令口吻般的话语，却让人发觉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似乎很自然，天经地义一般的自然。
米高扬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她和步兵们就从身边鱼贯而过，走向登陆艇，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这滋味甚至比刚才步兵们的哗笑还要难以忍受……
被歧视了？
不对。
是漠视。仿佛直立向天的白杨从不会低头看脚下的小草，更不会在乎小草的仰视……
“那是我的战机！”
含着憋愤的嘶吼回荡在宽大的机库……
可可露莉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满面涨红的年轻机师，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点头，“那……登艇吧。”
……
……
林曦贪婪地大口猛吸供养系统传来的氧气，但是开始迟钝的神经似乎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明明头脑还很清醒，可总觉得身体反应慢个半拍，就好像自己正在看着自己一秒钟前自拍的视频。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熟悉。这是每次发力过后，即将虚脱前的征兆。
猛男还真不是这么容易当的啊！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感叹着。
他突然发现嘴里有点咸，而且身上黏糊糊的，好像出了一身大汗般的不舒服。低头看去，握在操纵杆上，右手手腕和手套的接缝处，不少红色的液体已经渗出，正汇聚在一起，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干——！”
原来远超过常人的强悍肌体也没能完全抗拒那可怕的过载，表皮附近的无数毛细血管早已经爆裂。
要快点儿了！林曦在心中暗暗催促着自己。
……
卡夫卡行星上的盐嘉湖是一个巨大的淡水湖。
湖水中含有一种特殊的钙化盐，这种盐使得湖水呈现出一种靓丽的蓝色，因此得名。
盐嘉湖周围植被的枝叶，也因为这种盐而仿佛抹上了一层光亮的蓝色，就像是一片蓝色的翡翠丛林，在很多年前，这里就已经成为了卡夫卡行星上最著名的旅游景区。
可此时，从高空看去，蓝色的丛林已经被无数红褐色的斑块所破坏，而纯净的湖面也仿佛像火炉上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边沿处泛起白花花的波涛，无数爬虫从湖水中钻出，纷纷爬上岸，然后汇聚成一条红色的大江，向着几十公里外地E5观测站汹涌而去。
飞临盐嘉湖上空，没有再做任何姿态的调整，林曦驾驶着战机就俯冲而下，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激战所造成的燃料紧张，他更为担心的是，是否还会有天蛇、甚至比天蛇更为凶狠的水蝗生物的出现。
模拟的水蝗母体图像，在屏幕上不过巴掌大小的红色斑块，但是他知道，它的直径绝对在5公里以上，于是他把机头牢牢锁定在红色斑块的正中心，引擎加力的巨大轰鸣声中，战机穿透云雾，像一把利剑从天而将……
“速度好像还不够……”
“快点……”
“再快点……”
战舰指挥室里，冈萨雷斯大声叫喊着，同时双手握拳用力的下压，仿佛他的拳头可以为战机加速。屏幕上俯冲的战机越发耸立起高傲的尾巴，已经超过了80度的俯冲角还在继续加大，战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战机的显示屏上，碧蓝的湖水最初只像是一块蓝宝石，很快又变作了一块平整的天鹅绒，到最后，就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扑面而来……
“速度似乎还差一点……”
林曦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与此同时，他深吸一气，全身放松了下来，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蚯蚓一般，随着松动的土壤探出了头，然后向外蔓延着，渗透到战机的金属外壳，与战机融为一体，然后，它们敏锐地感觉着每道侧风，体会着每一丝气流的波动，再传导回战机操纵杆上那只正在淌着鲜血的手上……
操纵杆轻柔而稳定的转动着，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在写完一篇作文后，最认真、最仔细地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急速俯冲的战机机也微微地转动着脖子，机头滑出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圆环，与此同时，仅存的一千多发35mm炮弹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喷吐了出去，像一阵最为猛烈的暴风雨，从天而降，倾泻在平静的湖面上。
这些比雨点密集千百倍的炮弹，压缩在极小的半径内，几乎在一瞬间，这些炮弹炸开了，火光闪过，湖面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砸过，陷下去一个深深的水坑。就在这水坑将要开始合拢之时，一颗重达12吨的钻地炸弹准确的落在水坑的正中心，只激起一道小小的涟漪，便转眼消失。
几秒钟后，战机的尾翼堪堪擦过湖面，正转身离去时，突然一声闷响从湖底传来，紧接着冲天的水柱暴起，而后散开……滑落……一片片浪花被惯性和重力合作拉扯出一道道优雅的弧度，宛如一朵盛大的白花在湖面上绽开。
白花的一片花瓣，堪堪扫过那架正要离去的战机，在它展开的机翼上留下大片水渍。只是它似乎很不领情，甩了甩翅膀，晃晃悠悠、仿佛一只初学飞行的雏鸟，扑棱着翅膀，蹒跚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