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乔良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在街上买了碗豆浆吃,便优哉游哉的朝刺史府行去。
每次去找杨万里都得走上半个时辰的路,乔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抱怨,反而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沿途的风景,不断变化的市井繁华,空街深巷,旖旎水乡,这苏州城当成是如诗如画的风景。
走在没有汽车尾气和刺耳喇叭声的街道上,人的疲乏也会舒减许多。乔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迈着大步,遇到有人卖稀奇的玩物还要驻足观望一阵,走走停停,到杨府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花了一个时辰,他却依旧是神清气爽,身上只发了一些薄汗,人反而显得更精神了。
杨府的家丁婢女们见了乔良,都热情的与之打招呼,他揪了个小丫鬟打听了一下杨万里的所在,不待人通传,便径直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门口,乔良抬手拍了几下门,便听里面传来杨万里的声音,“是乔兄弟吧,进来吧。”
乔良推门进去,同时好奇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杨万里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若是别的客人来,都要由家仆先来通禀,那家丁婢女们敲门莫不是十指轻叩,一边敲还要喊话,哪敢像你这般直接拿巴掌拍门。敢这么敲门的除了你就只有我家桐儿,可我那闺女从来不进我的书房,所以这来人自然是你了。”
“高人呐。”乔良听完他的解释,由衷的赞叹道:“您是中文版福尔摩斯呀。”
“福——什么斯?”
乔良打趣的笑笑,根本就没打算与他解释,走到桌前搬了张椅子坐下,大咧咧道:“杨大人,我这几次来你府上都没见着罗管家,这老头去哪儿了?”
“罗祁?你打听他做甚?”
“哦,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乔良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第一次到您府上,就是因为罗管家在一群江湖术士中选中了我,我是感激他的恩德。前不久我发现他有挺严重痨病,正好我家中世代行医,我耳濡目染的学了些医理,想给他瞧瞧病。”
杨万里听完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朗声笑道:“乔兄弟你还懂医术?我本以为你只是做些药材买卖,没想到你还有替人瞧病的本事。”
“我祖上三代都是乡下郎中,我看得多了,自然也会一些。”乔良满嘴客气道。
“乔兄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还未请教乔兄是哪里人士?”
来周朝这么久,还从没有人追究过这个问题。乔良只身来到苏州城,从一个人也不认识,到现在与一帮苏州权贵、名伶打成一片,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一个青楼小二,能平步青云,随意出入刺史府,与司马大人称兄道弟,让人不禁对他的过去也产生了好奇。
“我——们村子在益州(今成都一代)境内。”
“益州?”杨万里闻言微笑道:“益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呀,以你的本事,在益州谋个一官半职,最不济讨个糊口的买卖,都不成问题。离家近些,也方便照顾老幼,你为何要背井离乡的来到苏州城?”
唐时益州和苏州都是著名的大州和经济中心,初唐时有“一扬而益”的说法,指的是扬州排在第一,益州便排在第二。到了安史之乱后,苏州才后来居上。乔良所处的这个时期,苏州正在崛起,虽繁华,但尚不及益州。所以杨万里才会有这一问。
“这个——”乔良面露为难,思索了半晌,忽然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摇头苦叹了半天,幽幽道:“一言难尽呐,简而言之就是,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到了哪里也都是一样。”
杨万里听他说自己是孤家寡人,猜想他家定是糟了什么天灾人祸,不得已才背井离乡。说不定跟苏焕一样也是被人追杀逃命来的。于是便不再追问,转而笑道:“罗祁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正是因为他那多年不治的痨疾,说是要回家养病。”
“哦。”乔良应承着,悄悄观察杨万里的反应,见他言语中没有半点对罗祁的怀疑,不禁感到奇怪。他本想试探一番,看杨万里是否察觉出罗祁也是个间谍,眼下看来他对罗祁完全不存在信任问题。
他不由得好奇道:“杨大人,罗管家在您府上多少年了?”
“这个,老夫也记不太清了。”杨万里说着低头沉吟了半晌,道:“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当卧底当了二十年,这个罗祁简直是豁出去了。怪不得杨万里这么信任他,一个人在自己家中伺候了二十年,谁会想得到他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乔良暗自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把罗祁的事告诉杨万里。那罗祁背后的主人花这么多心血在杨万里身上,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肯定是剪不断理还乱,自己还是不要参合进去为好。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到真的迫不得已,或是罗祁的主人真的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再来找杨万里商量对策也不迟。虽然这样对杨万里来说有点不够义气,但以他的老谋深算,尤其是在发生何泉那档子事之后,肯定更加警惕,应该早有准备。
在杨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后,罗祁突然告老还乡,杨万里不可能毫不怀疑,他只是不想在乔良表现出来罢了。既然人家都藏了一手,自己也没必要管这闲事了。
昨晚罗祁在茶楼了跟乔良说的那些话,像是威胁,又留了余地。他今天来找杨万里的目的也不是很明确,可能因为受了别人的威胁,不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觉得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又和杨万里商量了一下不闺楼的转接手续等事宜,免得对方以为他是专门为了打听罗祁而来。然后便借口有事告辞了。
杨万里吩咐了一名家丁送乔良出去,二人行至前厅门口的时候,忽见杨雨彤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见到乔良,便兴奋的叫道:“我听丫鬟说你又来找爹爹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来得正好,快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儿啊?”
“你先别问了,时间紧迫,我一会儿再向你解释。”她说完不待乔良再言语,便拽着他的衣袖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