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晌午,煦阳高照,自院墙内探出的瑰红色海棠垂英凫凫,开得如火如荼。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站在岔路口上挠着蓬乱的头发,忽而左拐,忽而右弯,嘴里小声嘀咕着:“小堂主分明是叫小六去的,这家伙居然把差事推给我,现在又害老子迷了路。”
这小乞儿正是如意堂的小五,今天被王小叶派来给燕泠传信。
约摸半个时辰后,小五终于摸索到一个朱漆大门,他抬头望着门匾上的几个大字,眼睛一亮,乐道:“还好我小五认得这个‘燕’字!”
他握住瑞兽口中的铜环,叩了叩大门。不多时,一个老仆将门拉开一半,探出头来瞟了他一眼,见怪不怪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通传小侯爷。”
小五点点头,立在门口等候。“吱呀”一声,小五一看欣喜道:“燕哥哥!我家小堂主有要事找你。”
燕泠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今个儿着实不容易啊!最皮懒的小五竟然跑来传话给我。”
小五摸摸鼻子,却是义正言辞道:“要说谁最懒,一定是小六那家伙!估计现在又在哪里逍遥快活了。”
二人边说边往如意堂赶去。
因着天好,王小叶搬了个黄木摇椅,躺在太阳底下嗑瓜子,美其名曰:沐浴春光,陶冶情操。
她闭了眼,仰躺着身子,不停地晃荡着双腿,熟练地伸手朝瓜子盘探去,却是摸索许久未果,不由好奇地睁开眼看去,只见燕泠手上端着瓜子盘,正笑嘻嘻地站在边上看着她。
王小叶白她一眼,伸手夺过那盘瓜子,干脆坐着身子边嗑边说:“死不要脸的,你叫我查的东西已经有结果了。”
燕泠往摇椅的扶手上一坐,星眸一弯,开口道:“臭不要脸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王小叶平时有事没事就跑去听别人说书,这回可是派上了大用场,只听她摇头晃脑娓娓道来:“江湖上这两年迅速崛起一个叫魔刹门的大门派,想必你也听说过。其势力范围布及全国,门中高手云集,且功夫诡异毒辣,连朝廷也要惮它三分。魔刹门在赵国共分五处,分别由五君掌管,中有奕君,东有蝶君,西有罗君,南有月君,北有鲁君。而吴州城的南境正是月君所在之地。你让我调查的那块血玉,乃魔刹门的信物血罂粟!”
“看来这魔刹门很不简单。”燕泠沉思道。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最重要的一点呢。”王小叶不满地看她一眼,接着道:“听说五君之中的月君最为出色,武功高强不说,人也长得俊美无涛,妖孽无比,帝都第一美女婧婉公主跟他相比还要逊上几分。总之,就是比女人还漂亮!”
说到这里,王小叶一双琉璃大眼分外炫亮。
燕泠看着她的表情,嘴角轻抽,站起身朝她脑后轻轻一推,叹道:“果真色性难改。”
“哼!臭燕子。”王小叶抓了一把瓜子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哼哼道。
“本公子近日来操劳过度,去赛仙楼吃顿好的,顺便补补脑子。小叶姑娘要是想我请你吃的话,以后只能叫我燕大侠,怎么样?”燕泠眉毛一扬,得意道。
王小叶显是被瓜子噎着,一口吐出那些嚼得稀巴烂的瓜子,坚决道:“本姑娘宁为玉焚,不为瓦碎!”
燕泠一听笑得差点没断气,纠正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话说你听人家说书几年了,怎的一点没长进?”
王小叶气得一把将手中的盘子砸向燕泠,见燕泠被砸个正着,满意地拍拍手,转身朝房门大步走去,背影甚是潇洒得意。
午后的春风吹得人有些懒洋洋,也有人郁闷无比。
依旧是赛仙楼那方雅座。燕泠看着一桌的菜肴满脸鄂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中无奈道:叫店小二给我上些补脑的菜,居然来了个满脑全席,这怎么下得了口呢?
“月君你看,那边坐的不是上次在酒楼前碰到的那个人吗?”小昆轻声说道,伸手指向燕泠。
祁月微拢轩眉,侧目望过去,但见那男子正一脸愁容地瞅着桌子上的菜肴,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叹气连连。
小昆定睛一看,突然似发现了什么奇趣无比的事情,捂着肚子直笑,声音渐渐地不由大起来:“哈哈哈!鱼脑、鸡脑、鸭脑、鹅脑,猴脑,全是脑子!这人莫不是太缺脑子了?”
祁月听小昆一说,适才明白燕泠为何那般模样,淡漠的俊脸上轻不可见地浮出一抹笑意来,如蜻蜓点水,漾起圈圈醉人的涟漪却又稍纵即逝。
燕泠听见有人大声嘲笑自己,立时转过头循声望去,然不经意间看到祁月脸上那几不可见的笑颜,心中一悸。
二人眸与眸互触,目与目相交,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再相望时,皆已是浮云过眼。
原来是他们,既是恩公也不好公然得罪,至于那橙衣少年嘛,太过嚣张了呢。燕泠想着便端起一碟清蒸猴脑,眉眼含笑地走向二人,将碟子往桌上一放,继而推向小昆,客气道:“燕风上次承蒙恩公搭救,现在见这位小公子笑得这般没脑子,特此送上一盘清蒸猴脑,给小公子补上一补。”
小昆笑容一僵,忿忿道:“我才不要你的猴脑!”
“那燕风去端盘别的脑子来?”
小昆一时不知如何辩驳,气得满脸通红,欲冲过去揍燕泠几拳。
祁月伸手一把将他拉住,睇了个严厉的眼色,小昆这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握着拳头坐了下来。
“搭救一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祁月语气冷淡地说道,继而面向小焜,“我们回去。”
“敢问月君家住何处?燕风好他日登门拜谢。”燕泠眸中闪过一抹睿光,语气似是真诚道。
祁月步伐一顿,未发一言,眼中现出一股煞气,震慑人心。连他身边的小昆也不禁身躯微震。
好强的煞气!这个月君绝非善与之辈。燕泠唇角一勾,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因燕泠耳力敏锐,且小昆说话声音较大,再加上她之前的试探,方才肯定此人便是小叶提到的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