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东亦接近煊寂时,一直守在煊寂身边的楚逸恪也现了身影,同东亦缠斗到一起。随后进来的甜儿一瞧莲姬的情形,顿时怒由心生。腰间软鞭甩出,一个跃步逼向煊寂,然不等接近便被另一名乌衣卫的长鞭给拦截。两个使鞭之人也由此打到了一起。
煊寂全然不受影响,带着薄茧的长指掐着莲姬的脖子越收越紧,道:“莲姬,你很好,当真是好!朕这些年,倒是第一次被人当棋子当得如此彻底!你说,朕该如何回报你呢,恩?”
“……君,君上,您若……想莲姬…死,便…便赐下三尺白……白绫或是一杯酒,又何…必亲自动……手,何必如……此动…动怒……”莲姬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呼吸已是不顺,面上也渐渐涨紫,说到最后气息愈发的微弱,大有就此断气的趋势。
东亦和甜儿听了莲姬虚弱的声音,手上动作更是狠辣,连看着对手的双眼也渐渐猩红。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的小姐给救了回来,又怎么能让她在此地离去??!
这时,胡风突然闯了进来,扑在煊寂脚边跪下,恳求道:“陛下,微臣早已说过这位主子的身子是弱得很,哪里经得起您如此折腾?陛下,快些松手吧!您想想俞子儒,他既是对夫人如此敬重,只怕不会简单!而且夫人是由东凌赤帝进献而来,若死在我西灼皇室,东凌会如何作想?天下百姓会如何作想??再想想您尚未完成的大业,莫要因一时怒气而坏了大事啊!!陛下,快松手啊,再继续宴莲夫人可就要撑不住了!”
煊寂的双眉终于慢慢舒缓,手中力道亦是渐小,最终松开了莲姬。莲姬得了自由,刚深深吸上一口气,早已瘫软的身子便朝下倒去,整个人也没了意识。甜儿顿时弃了软鞭奔来,抱起莲姬就朝屋内奔,同时不忘吼道:“胡风,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胡风刚猛地松下一口气,脑子尚未清醒,整个人仍是呆坐在那里。东亦见此,也顾不得礼数拎着胡风的领子就往里走。
“胡大人,你有句话说对了,我家小姐不简单。所以,若是她当真在这里出了事,我东亦保证他煊寂有生之年绝对得不到他想要的。”
胡风闻言身子一哆嗦,竟软软地直想倒下去。东亦手上一紧,提着胡风加快了步伐,随后将他丢在了莲姬的榻前。胡风伸手,颤巍巍地搭上莲姬的脉。
胡风的脸色一点点青了下去,甜儿瞧着心中顿时一惊,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小姐,小姐她怎么了?”
胡风收了手,面色凝重地提笔写下方子就朝外走。甜儿哪里肯放行,伸手一拦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如果还想你家小姐醒过来,就马上放我走!”胡风难得的重言语让甜儿一时愣在那里,而胡风也顾不得许多,拿了方子就朝外奔去。外间正殿已没了煊寂等人的身影,胡风想了想,拔腿就奔向太医院。
说不紧张是假的,那脉象,那脉象……胡风当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若当初小人一点趁莲姬晕过去时把了脉又哪里会有现在的情景!若莲姬当真出了事,胡风一点也不敢去想后果,同样不敢去想自己要如何向师父交待。
赶到太医院时,恰见了收到消息的俞子儒同样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俞子儒一把扯了胡风的袖子,喘气问道:“……夫人,夫人怎么样了?”
“现在别问。要想帮忙的话就尽力去找最珍贵的药材,越多越好,后面有用!还有,去劝一劝陛下,不然就算此次救了回来,难保以后不会再出岔子。这位主子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来了西灼又一直未用药养起来,怕是较之以前更为孱弱。”说完,胡风便不再管俞子儒,径自进了太医院着手准备起药物。
俞子儒也立马赶往南书房请求觐见。
进去时,煊寂正坐在位上看着奏折,面色虽有舒缓却仍是带着几分不豫。俞子儒一走近便直接跪下,伏低道:“微臣恳请陛下为了西灼的大业而暂时放下脾气。”
一句话将煊寂的怒气再次激起,手中奏折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向俞子儒,怒道:“她莲姬究竟是何方神圣?离了她朕便不能有所作为?!你们一个个劝朕为了大局着想,朕懂,只是莫要太看轻了朕!朕如今坐在这位上不是因为她莲姬!!”
“陛下,微臣正是看到陛下的才能才从东凌来到西灼,放弃故国选择效忠陛下。但,宴莲夫人却是世间少有的可以给陛下莫大助力之人。此女子,若能得她真心依附,那陛下大业指日可待,提前十年亦不是梦想。但若与其彻底为敌,那恕微臣毫不避讳地直言,陛下雄心能否实现则尚未可知。”
“朕还偏不信这个邪!”
俞子儒也不恼,平静了声音道:“陛下可曾听闻过域?其实,此前域只是安居在西灼同东凌交界之地的一个小团体。域主性温雅平和,平日多相助四周邻里,所以当自己有了困难大家也都愿意帮忙。但自五年前老域主突然逝世,新任域主继位开始,域的性质便慢慢开始变化。新域主仍是帮助众人,但对于愿意报恩之人,她却是留了下来。且新域主善于发现个人才能,根据不同来安排诸人。一年一年下来,域已从偏安一隅的小组织成长为渗透四国各个层面的不能为任何人轻视的组织。若微臣说宴莲夫人正是新任域主,陛下还信么?”
煊寂震惊,半晌无言。域,他不是没听过,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知晓这个组织的存在。但一则他们从未做过过分之事,二则他们太过神秘,行踪诡异,想要拔除既无名由,也无途经,故而他一直将他们放在了一旁,未过分干涉。且他不是没想过莲姬的背景,但却当真没想过她这样一个女子会是域的主人。一时率真,一时诡秘,如何同他想象中的那个处事极为圆滑谨慎的域主联系到一起?
俞子儒又道:“陛下,此女子不可强逼,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
“陛下,莫要忘了,假作真时真亦假。宴莲夫人好对弈,陛下亦是棋中高手,您何不多顺着她一点?只有夫人愿意开始了解陛下,陛下才有机会招揽。”见煊寂隐隐有松动的趋势,俞子儒笑道。这两人,总要有一人先服软才行,不然便是把两人绑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效用。而只要煊寂先松了口,哪怕后面的服软是假,他俞子儒也有的是法子把两人凑到一起。因为他确信,世间不会有比他们更相配之人。
煊寂沉吟,长指摩挲着一旁端放着的瓷杯,眉峰微蹙。过了一会儿,煊寂方道:“你先退下,容朕好好思量。此外,对外不要泄露朕已回宫之事。”
“微臣遵旨。”俞子儒又是一拜,方起身退出了书房。尔后急急找到太医院问了所需药材,才又迅速地出了宫。而胡风为方便及时了解莲姬的情况,索性差人将火炉连带着药材搬进了藏珠阁的院子。
当胡风端着今天第三贴药准备送进去时,恰听闻到甜儿在殿中冷声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所有奉小姐为主子之人,商市,罢;农耕,弃;田园,毁!小姐一日不醒,该指令一日不废!”
胡风大惊,刚一回身便有一道黑影自殿内窜出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甜儿随后跟出,看着胡风冷笑道:“你便是知道又如何?我告诉你就是煊寂知道,只要小姐不醒过来,我也不会废了这条指令!”
“废与不废,关我胡风何事?我不过一介大夫,也不用经商农耕。至于粮食,甜儿姑娘你倒是放心啊,我府上还屯了不少的。”胡风端着药笑道,只望脖子上的剑能外移几寸。
甜儿掰开胡风的指,将药碗给端了过来朝殿内走去。就在胡风以为自己会就此英年早逝时,甜儿又回头笑道:“胡御医你放心,你的这条命我还是会留着的。虽然你的医术不怎么样,可在好大夫来之前,我们小姐也要人照看不是?”
“甜儿姑娘不是会医术么?”
“这么听来胡御医是想死了?如果你想,我当然也不介意成全啊。”
“不,不,不用!我保证全心全意照顾好你们小姐。这剑,能移开一点了不?”胡风连连摆手,低头瞅着脖间的剑笑道,然心里却是紧张,生怕这黑影一个手抖自己身上就多出一个窟窿。
“你先去,把命令传达下去。”甜儿吩咐完便走进了殿中。那黑影收了剑纵身一跃,很快自眼前消失。而胡风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站在院中喃喃道:
“这差事真不好混啊。早知道我当个什么大夫嘛,和俞子儒一起做个书生不就好了,啥都不知道,啥都不用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