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莲夫人现下如何了?”
“回陛下,若是常人修养一番也就能无碍,但在这位主子身上却是诱发出多种病症,麻烦得很。微臣斗胆,为宴莲夫人求陛下一道旨意。”
“说。”煊寂丢下手中折子,揉捏着眉心对胡风道。
“微臣恳求陛下传达出旨意:在西灼后朝之中,除却陛下,任何人不得干预打扰宴莲夫人。”
“胡风,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胡风见煊寂未动怒,便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并不意味着宴莲夫人可以越位,她的品阶乃至权力仍是夫人一级。这旨意,便只将管束夫人的权力集中在陛下一人手中。”
“你退下吧,此事容朕好好想想。对夫人用药不必吝惜,务必让她早日醒来。”
“是,微臣领命。过些时辰微臣再来查看陛下的伤势。”胡风跪拜后退离。煊寂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右手按上眉心缓缓揉捏。右臂的伤口仍隐隐作痛,可他却懒得搭理。胡风所描述的一切同乌衣卫禀告的并无太多差别,他……他当真没想到那个女人的身子是如此孱弱,孱弱到不堪一击。
域主,莲姬,宴莲夫人……这个该死的女人!
当天傍晚,煊寂即对外宣布因担忧朝政而提前回宫。而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颁下圣旨:后朝中任何品阶的宫妃皆不得打扰或是干涉宴莲夫人。即在西灼,宴莲夫人的一切由煊寂做主,任何旁人无权干涉。
圣旨一出,后朝震动,以梅妃为首的几位妃嫔当即前往书房请旨废除该指令。而前朝亦是哗然,一时间分成两派相互争执,一者道此旨不符祖制,西灼历朝从未有过此等殊荣的宫妃,一者道煊寂此举正是体现西灼对东凌的尊重,恰显我朝强国风范。两派争执不休,一个个亦是聚集在南书房外等着煊寂后一步的决策。
“他们还没走?”
“是,陛下。几位大人同梅妃娘娘等人俱是等候在殿外。”李公公给煊寂奉了杯茶,笑道。
煊寂睇向一边候着的胡风,后者却丝毫没意识到,上前躬身道:“陛下,请让微臣查看您的伤势。”
煊寂颔首,褪了外衣,将被棉纱包裹的伤口暴露于外。胡风小心拆下棉纱后,取了药酒将伤口清理一遍,又问道:“替陛下包扎的大夫可有给什么伤药?或是叮嘱?”
“倒是赠了一瓶药,在那边书架上。李德,给朕取来。”
李公公颔首,动作迅速地走到书架前将青色的瓷瓶取来,递给了胡风。胡风扯了塞子凑近一闻,当即笑道:“陛下,这药可是个宝啊。用不了一个半月,您的伤就会痊愈。当然,这期间伤口不可沾水,右臂也不可太过用力劳累。”
煊寂扯了扯嘴角,并不置否。只是见胡风准备给自己伤药,方问道:“那老大夫不是说半月方换一次?”
“哈?那肯定是假的啦。若不是陛下哪里得罪了他?让这大夫方这般戏说?半月换一次倒不会有什么伤害,只是缓了伤势的恢复而已,将那时间给拖长。陛下,待后面伤口开始结痂许会有不适,您可千万不要耐不住去挠伤口。李公公,后面您给陛下提点着些,不然可是会影响陛下这右臂能否完全恢复的。”胡风答道,手中并未停了给煊寂伤药的动作,待伤口全被药粉覆盖后,方取过一旁洁净的面纱小心给包扎好。
“哎,老奴记着了。”
“她现在怎样了?”
“用了不少药,病症当是缓了下来。微臣问过甜儿,之前夫人的身子一直在用药养着,到西灼却停了下来,所以身子较之从前可能又要弱上几分。具体情况,微臣也把握不准,只能在夫人醒之前继续用些温和的药给养着。”
煊寂不禁蹙眉,问道:“何以停了药?”
“陛下当真不知?梅妃娘娘的善妒朝中可是无人不知,她怎的可能用那些珍贵药材去养着陛下其他的女人?不过,日后可不能再断了,否则夫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微臣也说不准。当然,陛下要是再来几次这样的情况,微臣可以断言夫人撑不过四年。”胡风语气轻松地说道,却是让煊寂连同李公公都不觉拧起了眉。
“可知道了原因?”
“夫人的心肺受过重创,若非当时有人舍尽一身修为护住她最后一口气,她哪里还能活下来?加之后面有人度了护体的真气给她,又有高人相救,才让她一直活到现在。不过活是活了,却失了所有武功,甚至比一般女子都要弱上几分。这对她来说,应该还是很痛苦的吧。”胡风轻松道,同时悄悄观察着煊寂的神色。这些都是事实不错,可他却是以毫不在乎的轻松语气说出来,为的就是让煊寂生出几分怜惜,好让后面两人相处不要再这么僵硬。
煊寂抿唇不语,整理好外衣起身就朝外走。
候在外间的臣子和宫妃一见煊寂走出,立马围了上去,等着君主后面的决定。
“朕意已决,此事毋庸再议。再有反对者,皆以大不敬罪罚之。”
梅妃一听,急急上前道:“陛下,您……!”
煊寂扬袖一挥,止了梅妃的话语,冷声道:“朕方才说的,梅妃没听见么?对了,朕念梅将军年事已高,当是时候回京颐养天年,已下旨调了梅将军回来。日后梅妃可一见老父缓解思亲之情。”
梅妃震惊,身子不稳地朝后退去,十指颤抖,口中低声喃喃。若非身边夏竹扶着,怕是早已跌坐在地:“陛下,您怎可,怎可……如此对待臣妾……”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微臣谨遵圣命!”剩下的大臣见煊寂已下了死令,连梅将军都丢了兵权,他们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既无异议,便给朕退下。此后,原绥南将军代替梅将军行镇守北方之责。”
“是,陛下。”给煊寂行了礼后,围聚的大臣便纷纷散去。而那些跟着梅妃前来的嫔妃,一见梅妃都被斥责,自是早早行礼告退回了自己寝宫。不得煊寂的宠,她们尚能在这宫中活下去,可一旦惹怒了他,却是只有死路一条。
唯有梅妃,尚立在原地,神情呆愣。扶着梅妃的夏竹一见煊寂瞥来的目光,忙道:“陛下恕罪,奴婢这就扶主子回宫!”一说完,便匆匆告退,同其他宫婢一道扶了梅妃转身离开。
胡风瞧了,心中方生出几分快意。然而见煊寂随后踏了出去,怕是要去藏珠阁,心中一紧,忙跟上拦了下来。煊寂蹙眉,心生不耐,问道:
“胡风,你这是作甚?”
“回陛下,现在那……甜儿那丫头正是火头上,陛下若是去了只怕不讨好,徒惹陛下生气。不若等夫人醒了,微臣再通知陛下。陛下届时去,夫人也好规束那丫头,也不至于让她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煊寂听罢恨恨甩袖,换了方向回去自己寝宫。
胡风长舒一口气,可一想到甜儿下达的指令顿时又头疼起来。如此大的动作,早晚都会有折子呈上来,届时他又要如何劝阻才不至于牵连甚广?胡风揉揉额角,心中当真烦恼得紧。忽然想到了俞子儒,又思及莲姬的药已备好,胡风当即出了宫直奔俞子儒的府邸。
一进门,胡风便大呼道:“俞兄,胡风这条命可就靠你来救了啊!!”
“胡大人,这是怎的了?”俞子儒自堂内走了出来,唇角仍带着笑容,显然是因为煊寂的旨意而开心。
胡风也不绕弯,拉了俞子儒到后院凉亭便将始末道来,只望俞子儒能给出个好主意,让这后面的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听罢,俞子儒也是敛了笑容沉思起来。半晌后,方道:“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待事情发生后,我先一步禀告给陛下,也好进一步表明夫人的重要性。加之此事并非夫人下令,相信陛下会给夫人一个机会。只要夫人醒来后表明立场,这件事就还有转机。所以,现下紧要之事是让夫人尽快醒过来,否则以甜儿的性子只怕与陛下越闹越僵。胡大人可有法子让夫人尽早苏醒?”
“有是有,只是于夫人的身子无利。我现在用的法子是先养好身子,再刺穴催醒。顺序颠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夫人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后面的事便不好控制。我怕的就是夫人的性子一旦犟起来,谁也说不准能劝动她继续用药啊。她这身子,若不继续养着,后面稍微一点大事可就经受不住。”胡风颇为苦恼,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俞子儒却很是有信心地拍了胡风的肩,笑道:“再大的事,凭他们两位的能力还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呢?胡大人放心去做吧。”
然而,胡风却仍是面色苦闷,没好气地说道:“皇嗣啊皇嗣!要是当真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这皇嗣可就是大问题了。总不能西灼只要皇后不要继承人吧?总不能到时候让梅妃给生个太子吧?总不能皇后刚诞下太子就香消玉殒吧??”
“哈哈!胡大人,你当真是糊涂啊!届时一旦陛下认定了夫人,而夫人又真心愿意陪陛下走下去,那这世间最能劝服夫人的人便是陛下。而以陛下的性子也只会让夫人诞下西灼日后的太子,你认为他会放任夫人任性地不用药么?而现在陛下想着要收服夫人,难不成他会想收服个半死人回来?哈哈,放手去做吧,让夫人早早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