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躲在水云宫的一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色。待天色终于全然暗去,她方小心朝水梓清所在潜行而去。夏竹放轻了步子缓慢接近,却不想在水梓清榻前照顾的宫女竟突然回身。那宫女一愣,刚准备张口惊呼,夏竹便急速掠去,一掌狠劈其后颈致其昏去。
夏竹拖了宫女藏到卧榻后方,确定无碍方来到榻前小心将水梓清抱起,悄声避过宫女绕到水云宫后门走了出去。未免有人发现,夏竹皆是挑着僻远清净的小路。然又担心着水云宫内被人发现,以致夏竹半刻也不敢停歇,唯有出了这宫城方彻底放心。
好在这羽林卫正处于调换的时期,使得防卫也并不如以前那般严密。
身处藏珠阁的莲姬于半夜方幽幽转醒,见被煊寂抱在怀中她还是有些震惊。仰面看去,煊寂正闭目靠在榻上。莲姬愣了半天方小心伸手扯了扯煊寂的袖子,轻声唤道:“君上,君上?”
“……醒了?”煊寂睁眼,声音尚带着几分睡梦中的喑哑。许是平日处理朝政太累,莲姬注意到他眼下颇为明显的青影。被这难得的气氛所感,莲姬不自觉伸手抚了上去,柔声劝慰:“君上还是回寝宫歇息吧,我已经无碍了。”
“也好。朕唤果儿进来照看着。”
莲姬点头,任煊寂帮她掖好被子。煊寂离开后不久果儿便走了进来,俯身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什么,就是口中苦涩得很。你给我端杯茶来。”
果儿咯咯轻笑,走到外间给莲姬倒了杯热茶进来,递给她时又道:“夏竹已经将水梓清带离水云宫了。小姐可有吩咐?”
“她到哪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半个时辰她就能出宫了。”
莲姬突然掀了被子起身,这才注意到身上衣服已换。想起此前被煊寂抱着的情形,心中一个咯噔,忙问:“君上一直都在?”
“对啊,自胡风禀告给了君上,君上便一直在这里守着小姐呢!我瞧着君上对小姐可是很上心啊!!”
“帝王岂是多情人?罢了,给我取件外衣来,我们去瞧一瞧情况。”
见莲姬面上有几分倦惫,果儿也不再打趣,转身去旁边衣橱中挑了件淡色的外衣。
月值中宵,皇城中一片静谧,除却巡逻侍卫走动的脚步声,便唯有夜风拂过枝桠的摩挲声。夏竹抱着水梓清小心移步,越接近城门,她愈是紧张,不敢在这关键时刻犯半点错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两班侍卫的交接。瞅准了时机,夏竹抱起水梓清如猎豹一般急速朝宫门狂奔而去。这交接的空隙不过须臾,一旦后面来了人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站在不远处的莲姬见夏竹已带了水梓清出了宫门,这才回身对果儿吩咐:“去,让东亦带人把水梓清截了,然后差人送到南绍皇宫中,亲自交给萧湦。”
果儿领了命令轻身一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眼前。莲姬揉着脑袋往回走,睡的时辰太久,以致于让她现在都还有些昏昏然。
“何人在那里?”偏逢这时,竟有一对侍卫迎面走来。打着灯笼对莲姬面上照了照,侍卫只觉莲姬面生,可这妆容服饰,却又是主子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尔后,队列前似首领模样的人对身边一人耳语几句,随后便将他打发了出去。
莲姬懒得解释,也就顺势站在这里等了下去。不多时,一身便装的秦陌随先前离去的侍卫一道前来。见是莲姬,秦陌先是一愣,随即便行礼道:“末将参见宴莲夫人。不知夜半夫人不在寝宫中休息,来此作何?”
“先前一直在睡,现在头疼得很,便就出来随便走走。”莲姬按捏着眉心,声音也是软绵绵没有几分精神。
“可需末将去禀告陛下或是请来御医?”
“不用了。君上刚从藏珠阁回去,至于那胡御医,也诊治了许久。便不用再麻烦了,我走走就好。若是碍了你们,我这便回去。对了,待会儿瞧见寻我的丫头,还请劳烦告知一声我已回去。”莲姬晃晃脑袋,对着秦陌他们摆摆手便朝着藏珠阁的方向走去。
秦陌心中虽仍是怀疑,但却放了莲姬离开。挥手让侍卫继续巡逻后,他却是站在这里等了起来。果真过了大抵一炷香的时辰,果儿便寻了过来。见果儿轻功极佳,踩在周遭屋檐或是枝桠上皆未发出太大的声响,秦陌一惊,纵身跃出拔剑试探。
果儿本在四处张望寻着莲姬的身影,冷不防身侧竟有一把冰冷的剑刺探而来。当即身子朝后一弯躲了过去,过后则是迅速后退想要看清敌方的相貌。然秦陌身处背光之地,根本无法看清样貌。
“喂,你谁啊?”
“在下秦陌,来人可是宴莲夫人的贴身婢女?”
听见这名字,果儿脚下一顿,虽不至于像甜儿那般恨意强烈,可心中却也是别扭了起来,匆匆答道:“正是。既然我家小姐不在这儿,那我就去旁处寻了。不打扰秦将军。”果儿正待离开,秦陌却突然横剑在她眼前。
“喂,姓秦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下并无它意,只是想告知宴莲夫人已经回去。”说罢,秦陌收剑,心中亦是明了。果真宴莲夫人的婢女对他都有种敌意。但这其中的原因由来,他却是半点不清楚。
果儿讪讪,迅速朝藏珠阁的方向跑了过去。
次日清早,水云宫里便慌乱了起来,一个个宫女脚下急促地来回走动,只望能在宫里的某一处寻到那刚升任主子没多久的清妃娘娘。一个时辰后,水云宫里年限最久的一位宫女跪在了书房外,忐忑而又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陛下,清妃娘娘不见了。”李公公站在煊寂身边,小声禀道。
“不见了?难不成那样一个昏迷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确实丢了……今天宫女一早进去准备给清肺娘娘擦拭身子,结果榻上就没了娘娘的身影。寻遍了水云宫也没有找到,反是在娘娘寝榻后面找到被人击昏的的宫女。陛下……可要差人去找?”说罢,李公公抬眸瞅了一眼煊寂神色,见他并无动怒方有所放心。
煊寂笔下一顿,却是笑道:“先缓上一缓,不要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半月后朕自有决定。”
“是,陛下。”
李公公走到外间一招手,招来另外一名小太监将煊寂的旨意传达了下去。而煊寂则轻敲桌面唤来了随身的乌衣卫,吩咐道:“暗中查明水梓清的下落。若是与南绍有关则更要尽快查清原委。”
乌衣卫退下后,煊寂唇角微弯,勾起一抹冷笑。长身骤起,阔步朝藏珠阁走去。到了之后方发现俞子儒竟也在院中,正同莲姬对弈。
一见到煊寂,俞子儒自是连忙起身,问安道:“微臣见过陛下。”
莲姬却因沉浸于棋局而忘了周遭,直到煊寂握着她的手落下那枚黑子。一子落,原先的情势急转,此前尚领先许多的白子立刻呈被包围状。俞子儒叹服:“陛下妙招。”
“晏莲怎的不多休息休息?”
“昨日睡得太久了,现在都还有昏。君上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来了?”莲姬侧身,给煊寂让了位子,又招手让果儿去备茶。
“水梓清不见了。”
煊寂话音落,俞子儒同莲姬俱是无太大反应,淡淡应了声算作回答。待果儿端了茶过来,莲姬伸手便去端,却遭煊寂阻拦:“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喝茶了,让胡风给你配些养生安神的药膳。”
不待莲姬抗议,俞子儒已率先换了话题:“陛下可差人去寻清妃娘娘?”
“让乌衣卫暗中调查去了。此事现在还不适合声张。”
见莲姬扁嘴不满的模样,俞子儒抿唇轻笑,却是对煊寂道:“陛下可是怀疑南绍仁宗?”
“不用怀疑。”煊寂说着,另一手冷静地按下了莲姬不安分的手。莲姬心中不满,说话也失了思量,直白道:
“君上的意思可是只要您想,不管是不是仁宗,您都可以算到他的头上?届时这个罪名一旦定下,您便师出有名,大可借此机会一举出兵重创南绍?”
“当真聪明。”煊寂浅笑,伸手抹平了莲姬撅起的嘴。见她仍是一副不满的神情,遂笑道:“朕答应你,等你身子好一点了,便随便你可好?再说,若是你此前乖乖吃药,现在也不必受此折磨。”
“我哪有不吃药?!!”莲姬拍开了煊寂的手朝旁边挪了挪,扭头看向旁边,一副再也不要理睬煊寂的模样。
煊寂无奈摇头,伸手又将莲姬拖回了怀中箍住。俞子儒瞧了也止不住笑,压了半天方让他自己冷静了几分,问道:“刺客那事,陛下可有定论?”
“不过是褚家余孽罢了,死不足惜。晏莲觉着朕说的可对?”
被这一提醒,莲姬自然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面上一窘,更加想要逃离煊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