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胡风惊诧,瞪大了一双眸子,双手扶上果儿肩膀,又一次问道:“当真????”
“……是、是的。齐老是这样回答我和东亦的。胡、胡大人如此态度莫不是小姐有什么问题?”
胡风撒手,耷拉着脑袋垂着目光,心里满是纠结,这可如何是好?过去片刻,胡风方抬头问道:“你家小姐可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人?比如姐妹?亲人?”
如此一问,反倒是让果儿低落起来,不无丧气道:“有。曾经……小姐全心全意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药浴和刺穴已经进行三天,可我暂时只能将夫人体内毒素聚集到一处。本想胡诌的消息激她一激,不想现下连个借口都没有,这该如何是好?……罢了罢了,权当死马医了!待会儿不论我说些什么,你只管应承便是,后果我一力承担。”胡风疾风火燎地一通说罢就匆匆跑了进去。
果儿忙跟上,尚未跨进去便听胡风染着哭腔的声音:“夫人!夫人,刚、刚乌衣卫传消息过来道……道绥南将军沂门关作战失利,北离大军铁骑踏过,陛下生死不明!!”声音之高,担忧之浓,以及那颤抖的哭腔,倒也让果儿怔住在门口,一时没了主意。
刚被侍婢收拾好的莲姬猛然愣住,抬眸看去,而胡风早已扑跪在了她的脚边,痛声哭喊:
“陛、陛下自北离大军横扫过后就没了踪迹!此前听闻那辽南将军是一箭对准了城墙射去,后时方知陛下那时就在城墙上观战!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让西灼可怎么办?”
莲姬一时恍惚,尚在浴室中的宫女却齐齐跪了下来,无声垂头。氤氲的水汽此时似带上了千斤重的重量,压得众人无法喘息。看见杵在门口的果儿,莲姬笑问:“那、那里什么情况……?”
“……不知。不过,卓烈确实射出那一箭,而辽南将军作战失利的消息亦是属实。”
僵持许久后,莲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提衣袖缓步走了出去。直到这时,胡风方站起急步追了上去。果儿一扯胡风衣袖,问:“这些事你怎的知道?莫不是君上当真……?”
“若要唬人,自然是半真半假最为可信。不过瞧夫人反应,看来陛下的分量还远远不够啊,这后面可就麻烦了!毒素在夫人体内留得久了可没半点好处。唔,豁出去了,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招!”
不待果儿问清楚,胡风已大步朝前面的莲姬追去。果儿看过去,方注意到路上一道细细的血线,颜色暗沉厚重。果儿心下一喜,正准备告知胡风却早已见不到他的影子,只得一道追了上去。到了跟前,却见胡风一把扯过莲姬,愤慨道:“夫人,我都犯了死罪来刺激你,你怎么就半点反应也没有呢?!要知道若是陛下得知我编排他,还不得怎么变着法子整我呢!这可是扰乱民心,****朝纲啊,再加上巫上,随便哪个都是死罪一条啊!!我说夫人……”
说着说着,胡风突然停住,细细的血线自莲姬唇角滑下,让他大喜。
“你……骗我?”莲姬死死盯住胡风,咬牙道。
“来,来,不要憋着,把那些毒血全吐出来最好……”
胡风话音未落,莲姬口中的暗色鲜血已悉数喷出。胡风颇为无奈,顾不得擦去飞来脸上的血雨便一把扶住朝地倒去的莲姬。这时果儿上前将莲姬接了过去,胡风方就着自己袖口抹了一把脸,愣愣道:“总算没白忙活了……希望陛下回来不要罚得太重啊,不然我可吃不消。”
“胡大人,您下次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法子么?”
“嘿嘿,我不是顺带试一试陛下在夫人心中的分量么?快带她回去,让我再瞧瞧。”
果儿依言扶起莲姬朝寝宫走,却还不忘答道:“那恭喜胡大人,您的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瞧瞧你身后。”
胡风诧异回眸,方注意到一路过来都断断续续的有着血迹,再看莲姬袖口,是早已晕红。胡风这才恍然,极为兴奋地跟上果儿,咋呼道:“虽然还没那么深,不过我们陛下好歹有点分量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嗯哼。”果儿淡淡一吱声,并未明确回答。然而她心里却清楚,不论煊寂在莲姬心中是好是坏,这留下的痕迹终究是抹不去了。只希望,这一次的最后,会是一个好结果。趁着胡风给莲姬搭脉的空隙,果儿忙对所有宫女吩咐道:
“此前胡大人所说一切皆为虚假消息,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否则这后果,你们当清楚。不过你们大可放心,陛下他平安无事。”
宫女们垂眸应下。果儿挥手退了她们,只留下此前伺候莲姬的几人。
“后面当怎么做?”
胡风收回手,又将莲姬的手塞回被中,道:“毒血清得差不多了。不过后面可就是真正的痛苦了,先去多备点参片。”
果儿眉头一跳,胡风忙解释道:“只是以防万一。”
第四天,莲姬是由果儿扶到浴池中的。当一切备妥,胡风在外间问道:“夫人,你可想活下去?”
“自然!”
“哪怕此中痛苦常人难以忍受?”
“是!”
“为何?”
莲姬突然怔愣,果儿瞅准时机,夹于指间的三枚长针齐齐刺入莲姬肩胛骨。未待她反应,又急急取了三针刺入其头顶大穴。莲姬惊叫一声,面上登时血色上涌,两手十指皆是捏握成拳。身子似被打开,池中的药汁如潮水般向体内涌进。明知不可能,可她却当真如此感觉。疼、涩、酸、软、胀……没有一样能确切描述,又似包容所有这些感觉。莲姬不子曰地后仰,长发于水面铺散开来,旖旎似画。
这时,外间又传来胡风的声音:“为何来西灼?为何留在陛下身边?为何离开又回来?为何首先找到的是陛下?为何愿意为陛下孕育子嗣?为何对秦家有莫名敌意?莲姬,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胡风的声音冷静,不见起伏,一问接一问扰得莲姬思绪混乱,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难受。
果儿因其中的一问而微微愣住,手中动作一停,莲姬即觉着池中的身子要被撑开,血气逆行,头疼欲裂。而周身的池水竟隐隐翻滚的趋势,果儿一瞧大呼不好:“胡大人,小姐她、她很难受的样子,而且,开始挣扎了!”
“快,拿几片参片塞进她口中咬着!你的动作停了??”
“……是。”
“立即接下去。这个时候停,你是想她死?!”
果儿闻言心中一寒,一手去拿参片,另一手急忙接着将长针刺入莲姬体内。胡风又继续问道:“莲姬,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西灼?”
“……因、因为我要报仇。我要秦辽死!我要秦家家破人亡!我要整个秦家被我踩在脚下!!”
因这答案,胡风短暂地怔愣,庆幸将所有宫女调离的同时又继续冷声问道:“那为何又要同陛下有了纠缠?为何不坐上壁观,遣人报仇?”
“煊、煊寂……是他,是他先纠缠与我,我只,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懒得计较?身为女子,竟也会因懒得计较而愿意怀下男子的骨血?莲姬,这个答案怕是太可笑了!”
莲姬蹙眉,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双手开始摆动挣扎,似要自目前的窘境中逃脱出来。果儿瞧了只得一手制住她,另一手连忙下针。又是三针下去,果儿按着莲姬肩膀取下口中咬住的最后一针,对准莲姬心口猛地刺下。
莲姬登时安静下来,稳稳立在池中。药浴没过她的胸口,轻缓晃起层层水波。果儿重重松了口气,伸手擦去额间的汗,同时不忘对外间的胡风答道:“胡大人,好了……”
“……那、那就好。等池水的颜色浅了,便将针拔了把夫人扶出来。”
“我知道了。”
胡风正想踱步出浴室,忽然想起刚自莲姬口中答出的答案,遂问道:“夫人同绥南将军有仇?”
“此事果儿不便谈论。果儿劝胡大人,此前听到的一切最好全都忘了吧,这对你有利无害。”
胡风挑眉,虽未全然放到心上,可也不再问下去。拭了拭额间的汗,胡风走出浴室。不管如何,现下第二关是过去了,而且对他来说也算问出点有趣的事。晚间,胡风替莲姬把了脉便离开了华阳宫。正打算回太医院交待一番便回府,不想竟在途中遇见了萧沁。胡风微微弯腰,行礼道:“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胡大人免礼。本宫今日特地在此地等候胡大人。”
“哦?那可当真是微臣之幸。不知贵妃娘娘找微臣有何事?”胡风双眉上挑,似诧异,又似不信,眸光带着几分玩味。
萧沁虽是不喜胡风如此大胆的打量,但终究是笑道:“此处不适谈话,胡大人可否随本宫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