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儿一时没想明白嘛，小姐就不要怪责了。”甜儿揉着额头道，看着莲姬的笑颜忽又问道：“小姐今日怎的一点也不给梅妃面子？这般惹怒她不怕后面有阻么？”
“此番我回来，对手可不是她。况且，她梅妃不过也是一个痴人罢了，竟当真以为帝岍的宠是源于爱。我又何苦为难她？但若她挑衅，你的小姐自然也不会任人宰割。此外，通知卓烈动手吧，动作不必大，但要专挑帝岍暗探出没的地方露眼。若是帝岍十日内仍无动作，那便加点猛料好了，将水梓清的身世暗中散了去。”
“是，小姐。”
半月后，南书房。正批阅奏章的煊寂听闻到乌衣骑传来的消息，顿时皱了眉，问道：“此事当真？”
“据探子消息，北离辽南将军卓烈已在河口镇出现数日，手中还带着一支数百人的兵马。”
“萧湦行踪呢？”煊寂蹙眉，长指抚上一旁瓷杯寒声问道。
“仁宗在河口镇逗留数日，在消息传来的前一日方动身匆匆离开。而且——双方似在河口镇的一家酒楼中有过接洽。与此同时，那离宫的水梓清似是褚家之后。当年先皇下令诛杀褚家全族时，褚家尚有一女养在外面。听闻褚家灭门的消息，抚养之人便连夜带此女离开了皇都。”
煊寂颔首，挥手退了乌衣卫后便唤来门外守着的李公公，吩咐道：“传朕旨意，为彰显对来年祭典的重视，朕决议到相国寺斋戒一月，任何人不得打扰。期间朝政，暂由左右相、翰林院同俞子儒代为处理。”
李公公领了命令，正准备退离却又被唤住，只闻煊寂道：“宣抚远将军觐见。”
“是，陛下。”
入夜时分，煊寂疾步赶回寝宫，迅速换上玄色常服后召集了七名乌衣卫。一行八人趁着夜色连施轻功，一路踩踏着皇城屋顶如风朝宫门掠去，同秦陌会合。守在藏珠阁高处的的东亦见煊寂已率人远去，身子一侧，自高处落下，对院中的莲姬道：“帝岍已经走了。”
“如此，我们也去吧。甜儿，可都准备好？”莲姬停了手中的棋局，起身对甜儿问道。
“小姐，好了。这次送来的人可比以前要好多了，一举一动和小姐都很像呢！我们这便动身吧。”
甜儿把行李塞进马车后，扶着莲姬一起上了马车，而东亦自是在前方驱车。夜幕下，一辆有着黑色弯钩印记的马车自藏珠阁缓缓驱出，在无人知晓间朝着东南方向的宫门行进。
十日后，河口镇郊外竹林间。莲姬端了一杯清茶送至唇边，微抿了一口试其茶味。眉轻蹙，手中茶杯随意往桌上一放。莲姬抬眼，直视着前方半跪于地的阳刚男子，轻声道：“我知你对水梓清有意已久，后面的事对你来说应是不那么痛快的。况且，域对你的恩情你早已还清，便是就此离去我亦不怪。你好好考虑清楚。”
男子沉默半晌后身子伏低，额轻碰地面，哑声道：“司马岩既已决定追随小姐，那么当初的誓言便是终生无悔。司马岩一切听从小姐安排。”
“……好。待后面有了结果，我会差人通知你。先回吧，这几日好好休息。”莲姬点头，待男子离开后又对东亦道：“让卓烈来见一见我。”
然而东亦却是微笑着站在原地，并不行动。莲姬诧异之时已听到那富有特色的声音：“小姐，卓烈可都等了好久了，您现在才想起我么？”随着话音落下，一名较之先前司马岩更为年轻的男子跃至莲姬身前，手中拿着路边摘来的的野花摆弄。
“可是欺负我没了武功，探不了你们的行踪了？”莲姬横眉，佯怒道。
“哪敢啊？”卓烈拿着花凑到莲姬面前，献宝一般道：“想当初我卓烈就是一养马的小厮，小姐一句话可就让我成了现今的大将军！便是小姐成了不能走路的老妪，我卓烈也不能欺负了您啊，是不？”
“还养马？若非瞧你小子还有几分将才，你也就只能一辈子清理马粪！”莲姬瘦弱的手指直戳向卓烈的脑门，毫不客气道。
“是，是，小姐，卓烈替你清理一辈子马粪还不成么？话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和东亦甜儿一般呆在小姐身边啊？成日在北离对着一些外人，就是见了尔凡和离儿，我还得装着不熟络的样子，对离儿更要行礼，我憋闷啊！小姐，让我回来嘛，回来嘛！”
“你小子再给我贫？！”莲姬一掌拍了卓烈挽着自己胳膊的手，问道：“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当然是全部认真按时办妥了！卓烈何时让小姐失望了啊？”
“既然办完了，你就给我赶紧回去！若让北离王生了疑心，回来有你好受的。”
卓烈一听便又凑上前，想要再求上一求：“小姐，卓烈想回来嘛……”
“再过个几年，你就是不想回来我也会差人把你打晕了给扛回来，急什么？快些回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卓烈正待继续央求，可一瞧莲姬瞥来的目光便悻悻松了手，很是憋闷地告退。一回去客栈便疾风怒火地率人马即刻撤离，扰得煊寂的暗探个个以为出了大事连忙向上禀报。而卓烈离开不久，甜儿便带了消息回来。
“帝岍已暗中调了，调了绥南将军秦辽到此地，估摸着是为了褚家后人一事。”甜儿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莲姬的神色，见她情绪未有太大起伏，这才放了心。
不一会儿，莲姬撩衣而起，宽大的衣摆扫过石凳。甜儿和东亦跟在身后，听她道：“既然绥南将军已到，我们也该差不多开始了。派人守在水梓清养父母附近，定要确保绥南将军完成帝岍的圣命。此外让司马岩待命，可要好好将水梓清安然无恙地送到帝岍面前。”
四日后，一向安定的河口镇突然遭遇盗匪袭击，郊外的整个村子全然被毁。所幸百姓逃离及时，除却损失了财务屋子，性命倒也没有多少损伤。
破庙中，煊寂捡了块较为洁净的地方坐下，听着秦辽的回复。
“陛下，已经确认水梓清的养父母身份，正是褚家家臣。此前褚伯骁实有一对双生女儿，但却在其一出世便送了另一个离家，交由自己信任的手下抚养。也因此离家的这一女儿躲过了当年的灭族。”
煊寂闻言不语，瞥了一眼旁边昏迷着的水梓清顿时皱眉。秦辽顺着看过去，立马请罪道：“陛下，末将失职！末将率人前往时，竟还有一拨人马同时抵达。说来也奇怪，他们装着盗匪模样吓走了百姓，也烧毁了房屋但并不见主动伤人。”
“此事日后再议。带上她速同秦陌会合，此地久留怕会多生端倪。”不知为何，煊寂心中总隐隐漾着一股不安。
秦辽颔首，抱起昏迷中的水梓清跟在煊寂身后出了破庙，匆匆穿过树林朝镇上赶。
然一盏茶的时辰不到，煊寂和秦辽突然同时停下，四面八方传来的马蹄声让两人面色顿时变青。乌衣卫昨夜离奇被人引开，到现在都无消息，而秦陌尚在镇中候命，仅有秦辽一人，如何护得住煊寂从如此大数量的兵马中安全撤离？
原地沉吟片刻，煊寂咬牙道：“把水梓清交给朕，你速去联系秦陌。尔后你二人速带兵前来救驾。”
“陛下身边无人，末将怎可离去？！”
“你若不走，朕必输无疑！快走！”说罢，煊寂一扬马鞭，狠狠落在秦辽的马身上。马儿受了刺激，顿时撒开了蹄子向前奔去。秦辽无奈，回头看了一眼便奋力朝前赶。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西灼的帝岍于此地挫败！而煊寂自秦辽离开便带着水梓清换了方向前进，只望能拖点时间。
然他的马再快，也躲不了四面八方围来的兵马。偏逢这时，坐在煊寂身前的水梓清竟醒了过来，惊声唤道：“……爹，娘！”原本于身后四散的兵马立马调整了方向，齐齐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煊寂脸色又暗上几分，腾出一只手捂住了水梓清的口，以防她再叫唤出声。忽的，耳边滑过利箭破空的声音，一支箭险险擦过煊寂的胳膊向前刺去。而煊寂一回头，果真见了身后追来的箭雨。饶是水梓清再迟钝，也感觉出情势不对，不由得止了哭泣愣愣窝在身后人的怀里。
煊寂狠狠扬鞭，只希望马儿能再快一点，再快上几分！箭雨逼来，煊寂猛地按下水梓清的身子，让两人在马背上伏低。
耳边，除却铁箭刺空之声，便只有感觉上不断迫近的马蹄声！而那些马蹄似踏在两人心间，一下一下让呼吸愈发的急促。
水梓清身子紧贴着马背，十分不适，可却不敢有半分抱怨，只盼望着这让她混乱的情况快些结束。而在这时，水梓清听闻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紧张而艰难地回头一瞧，水梓清方发现自己身后之人竟是煊寂，且煊寂的右臂正中了一箭！
马蹄声越迫越近，水梓清原本混乱的脑子顿时更混乱了，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身后这人可是西灼的陛下，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她岂不是成了一国罪人？
突然，煊寂一个急速勒马，调转了方向朝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