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从祠堂出来的时候,早已繁星满天了。福伯将她送回琉璃阁,在院子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姐,请您务必要多多保重啊。”
“福伯伯,放心吧。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原本就与我无关,我不会介怀的。只是母亲的后事????想必父亲也不会在意吧。”月眠顿了顿,道:“福伯伯,母亲的后事要劳您费心了,一切从简就好,让她清清静静地离开吧。想必,母亲也是乐意的。”
福伯沉重地点点头。
夜凉如水,月眠独坐在窗台前看着天空静静出神,回想起今天管家跟她说的话。了解前因后果以后月眠也大概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这般惹他们讨厌,也明白了应绮兰的死不过是一场意料中的意外。她是因服用过量的天星散而中毒身亡的。天星散,月眠在一些秘史中曾见到过这种药,这是一种禁药,类似于现代的迷药。大周的末代皇帝不就是死在这种药之下吗?难怪应绮兰的脾气如此怪异,暴躁又容易失控,这不就是长期服用迷药产生的后遗症吗?多么可悲的女人啊!为了所谓的脸面,竟不惜以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到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
回想当年这四个人是何等的风光,令人艳羡?那时的京城众口皆传:
应家有双姝,顾盼映生辉,春暖花开日,绝色动京城。
夜澜好儿郎,保国卫边疆,一朝上朝堂,功名万里扬。
一道圣旨,为这四个人赐了婚。那时世人都为这桩赐婚津津乐道,门当户对再亲上加亲,这两对新人实在登对至极啊。可惜的是世人只能看到表面却不知掩盖在背后的真相往往都是丑陋的、悲哀的。
若当初没有赐婚??????
若当初他与她没有相遇???????
若当初他能有成人之美????????
若当初她不那么自私地抛下她???????
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吧,只可惜他们都回不去了。死去的是解脱,活着的继续煎熬。
月眠醒来时,天才刚亮,花玲来伺候她梳洗。今天是天后诞的最后一天,因着世子妃仙逝,府中已经是一片素白。换上孝服,带上白色的素花,月眠踏进了飞絮阁。
灵堂设在飞絮阁的客厅,一口黑色的棺淳停在大厅中央,飞絮阁的嬷嬷丫鬟披麻戴孝地跪在两边,低头抽泣。连福伯也跪在灵前,看到她进来,才站起来向她见礼:“小姐来啦!”
“嗯!我来为母亲守灵!”逝者为大,即使她本身对应绮兰并无感情,她也应该代夜澜月眠尽孝。福伯告诉她,守灵到第三天应绮兰就可以送入夜澜家的祖陵中安葬了。但是按照祖宗的规定,还需要由亲人到城外普觉寺中为逝者祈福,并进行各种超度仪式,好让逝者尽早往生。仪式需要半月之久,月眠很干脆地答应了,一来她是世子妃唯一的孩子,责无旁贷。二来,她也想离开一下,调适心情。
守灵第二天,夜澜宇带着应绮雪前来凭吊,应绮雪眼睛红肿地跪在灵柩前,郑重其事地叩首:“姐姐,安息吧!”月眠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悲痛,但这一切都晚了。灵柩中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这个当年将她打入绝望的妹妹,而她也同样不能原谅这个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姐姐。
“小眠,节哀顺变!”夜澜宇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待在郡府觉得不开心,就到叔叔那儿吧。”
月眠抬起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谢谢叔叔,不过这里是月眠的家,在这里还有我的亲人。”是啊,这里有福伯伯,还有红袖跟花玲她们,大家待她如亲人一般,她又怎么会离开?
夜澜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上前扶起应绮雪,跟福伯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月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到很迷惘。这个被她放在心中爱了十三年的男子,到最后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曾对她说。更讽刺的是身为丈夫的夜澜锋居然连来露个脸都不愿意。这样的爱,这样的婚姻究竟有何意义?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种执念。婚姻又是什么?不过是束缚而已???????
今天是守灵的最后一天,因为没有对外公布世子妃离世的消息,所以除了本家之外,凭吊的只有应府的人。来人是应府的千金——应依云。她是应绮兰的侄女,也就是月眠的表姐。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十分娇美,举止端庄得体。应家的女子一向以美丽、知礼名扬天下,这位依云小姐自然也不会例外。不过,看到她眼睛深处里的一抹不耐烦,就知道这个千金小姐也不外如是罢了,月眠没心情搭理她,反正只是来作作样子而已。
回到房间,蝶舞和花玲已经张罗好晚膳了。坐在饭桌前月眠兴趣缺缺地数着饭粒,倒是身后的蝶舞,一脸欲言欲止的表情,花玲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结果被月眠看到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蝶舞这才一脸为难地站出来对她说:“小姐,是这样的,这两天蝶舞的爹娘来京城走亲戚,所以????所以???”所以了半天也说不出来,看得花玲在一边翻白眼。
“你留下吧,有花玲陪我去就可以了,你爹娘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再说,这一去就是半个月,现在红袖身子还没好,你就留在家里帮帮她吧。”月眠笑道。
“是!谢谢小姐。”蝶舞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担心小姐不同意,而是感到愧疚。毕竟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她却不能追随小姐左右,结果小姐不但同意了还这么善解人意地为她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小姐,真是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