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畔的桃花渡口,是因岸边两排灼灼桃花而得名的。每年阳春三月,这渡口桃花竞放,灿如锦绣铺展,美如霞光萦绕,行船之人至此,莫不下船赏花,船行之后,也便将这渡口的美名带去了更远的地方。于是桃花渡口之名便由此而生。这渡口因绚烂桃花而声名远播,渡口不远处的一家酒馆也借桃花让酒香扬名,那酒馆取名为桃花酒馆,这名字迷人,酒更醉人,让许多远行之客在酒香与花香之中缱绻难行。
这日清早,江湖第一女侠柳吟吟就坐在桃花渡口的桃花酒馆中饮着女儿红。此时桃花酒馆门前木板搭就的高台上,柳吟吟的丫环紫叶正敲着面铜锣,朝着台下的人招呼。
“喂——,路过的停一停嘞。江湖第一女侠柳吟吟,”紫叶手一扬,向酒馆中一指。柳吟吟十分配合地微笑一下。“摆下擂台比武——”紫叶适时地敲了一下铜锣,清脆的锣声环绕,“拜师嘞!”
起先紫叶的一阵锣声,已引来观者无数,密密匝匝聚在台下。而当下紫叶的声音一落,人群即刻散开,各走各的路,各忙各的生意,不再理会这三尺高台。
紫叶呆了呆,忙挥着手招呼:“喂,别走呀,你们……”
有人在台下道:“比武拜师谁看?若是比武招亲还差不多。”
这句话柳吟吟没有听到,柳吟吟坐在酒馆里望着人群四散,只当怕了自己。遂失望地放下酒碗,叹道:“唉,在江湖上没有敌手的滋味可真是……”她摇着头,“孤独啊。”
“江湖第一女侠”这名号是柳吟吟自封的,既然是自封的,便会众人不服。可是谁敢不服傲月山庄庄主的女儿?江湖的人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心里怎么想的柳吟吟却是不知。为了让人心服口服,柳吟吟决定摆擂比武,胜得过自己的便拜其为师。
谁料想,这比武拜师的话一出口,吓走了这许多人。柳吟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名头。
恰此时,淮水之上飘过来一叶小舟。乘风破雾,须臾已抵渡口。紫叶的锣声虽传得远,人声却不大,随风送去的无非是“比武”二字。舟上人听见,兴奋异常,口中念道:“嘻,比武招亲么?可倒不虚此行呢!”
那人倏地跃下小舟,飞身跃上高台。是个身着宝蓝色云纹锦衣的少年,丰姿秀逸,温和儒雅,眉目间却又不失英武之气。他向紫叶拱拱手道:“姑娘比武吗?”
紫叶上下打量对方,扬手一指:“是我们家小姐。”
柳吟吟看见,使了一招玉燕穿云,飞上高台。身法漂亮,引得台下一阵喝彩。渐渐散去的人群见有热闹可瞧早又聚拢了来。
少年倒是很懂礼数,向柳吟吟一揖。这一揖似乎又抬高了柳吟吟的身份,柳家小姐眉梢眼角又浮起几分笑,心中无限惬意。
少年见柳吟吟身着妃红色衫子,外罩一层轻薄白纱,衣袂在微风中隐隐飘摆。柳眉微扬,双眸轻睨,悠闲中透着几分傲气,傲气中带着几分俏丽,鲜丽明媚得真如早春第一枝怒放的桃花,便觉心头竟似被什么东西倏忽猛撞了一下。此时只闻隐隐暗香飘浮,不知道是桃花之清香,还是眼前女子身上的幽幽香气,神情登时便有几分飘忽。他上岸前本还有几分玩笑之心,这目光一撞见柳吟吟的娇美容颜,当下将玩笑之心收起。他郑重道:“在下扬州人氏,姓杨名恪。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柳吟吟心想此人着实啰嗦,不过比武拜师嘛,与你婚配未婚配何干。她端详着对方,见对方与己年龄相若,想到若真是拜他为师,羞煞人了。于是只想快快地收拾了这小子,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头。遂道:“我乃江湖第一女侠柳吟吟是也。傲月山庄庄主柳如风是我爹,泣鬼神刀任小梅是我娘。你可知道?”
杨恪轻轻摇头:“不知道。”见柳吟吟柳眉一竖,微微一笑,便道:“现下知道了。”
“那好,”柳吟吟“刷”一声干净利落地抽出宝剑,“亮出你的兵器,过来吧。”
杨恪一见柳吟吟横剑,便有几分心疼,怕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使剑弄刀的碰伤了身子,便道:“我看还是比拳脚的好。这剑……怪锋利的。”
柳吟吟一想:这倒也是,人家一个刚出江湖的孩子,别把人家吓着。毕竟是江湖第一女侠,着实有风度,插剑入鞘说:“好吧,那就比拳脚。”
台下的人见两人言来语去一直不动手,都等得不耐烦,大叫:“快快,快点比,还等着做生意哩。”
两人商量已定,柳吟吟便当先一招清风拂柳挥掌向对方击去。眼前的杨恪却快如疾风,蓦地不见了,柳吟吟一掌击空,那杨恪又从柳吟吟身后倏地钻了出来。原来一招之内绕了柳吟吟一圈。
柳吟吟心想:这人耍滑,明明说好比拳脚,绕什么圈呢?
杨恪立在柳吟吟对面,将手一扬,手中一物赫然呈现。“小姐请看。”杨恪对柳吟吟笑道。
原来杨恪手中却是一枚白如凝脂的蝶形玉佩。柳吟吟向自己腰间一瞥,自己的玉佩踪迹皆无。
柳吟吟生了气,嗔道:“说好了比拳脚,你拿我东西干什么?到底比不比?”
杨恪一怔。紫叶在一旁气得跺跺脚,小声叫道:“小姐——,小姐——”柳吟吟一歪头:“什么事?”
紫叶压低声音道:“你输了。”
柳吟吟自认此生从未负于别人,自然不知道输是怎么回事。输了?如何输的?心内诧异,忽然想到:呀,这人身法如此快,方才若非取我身上之物,而是击我一掌或擂我一拳,将我打倒,可不是让我当场难堪?这是示意我输了又不让我失了面子。可不是爹爹常说起的江湖上比武的招法么?
柳吟吟朱唇一咬,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江湖第一女侠柳吟吟,百思不解如何一招之内就输了,柳吟吟平生从不曾遭此重挫,眼里已有泪花闪动。
杨恪见柳小姐似将堕泪的样子,心中不忍,连忙拱手,歉意道:“得罪了,这个还给姑娘。”双手捧着玉佩递将过去。
柳吟吟不接,恨恨地瞪了一眼杨恪,一扭身从人群头顶飞过,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紫叶从杨恪手里抢过玉佩,叫喊着:“小姐——,小姐——”铜锣一扔,追寻小姐而去。
台上只一个杨恪怔怔地站着,兀自疑惑不解:“比武招亲嘛,不输怎么招亲呢?”半晌又喃喃自语道:“这亲事还算不算?”
台下人群一阵骚动,都似上当了一般,埋怨道:“只当有热闹好看呢?原来没打起来就散了,晦气。”于是各自顾各自的营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