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杨氏订婚大典,很多甚少在江湖走动的人都露了面儿,而野狼谷主的出席,更让人生出许多感慨。野狼谷主沐清莲性子古怪,只专心研制她的毒物,从不参与这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凡是想解毒或讨毒的都必得登野狼谷的门造访,谷主还不定见不见。甚至数日前自己的大婚,都只是命人江湖传帖告知而已,不许任何人登门。而今却如神仙堕入凡尘,居然也舍下身价来亲入闹市参加什么大典,真让人匪夷所思了。
杨恪虽然昨晚被花慕风提了醒,但这一声还是让他听得甚不顺耳。他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柳吟吟,见柳吟吟长睫一挑,眸光闪动,神态有些不太自然,杨恪心头一堵,看来有些事真的在她心里刻了痕,忘不了。
柳吟吟有些懵,她没有料到那人会来,而且是携着新婚妻子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异状来,遂把目光移向一边,却不知道应该落在哪。她的手轻捻着裙裾上的飘带,手心里却已有微粘。她确实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她猜想杨恪一定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了,她只好把头低下,但又忍耐不住,终于,她还是把头抬了起来,迎向了已经走近的对面的那人。
这一刻,天地之间,她的目光只容纳下那个人,全然无暇顾及杨恪神情中的落寞与愠怒以及霍紫烟那冰冷的、探询的、不屑的甚至是嘲讽的目光。
他着一身黑衣,黑得就像那夜的颜色,他的眸子清亮,眸光深沉,就像那夜的月,清冷而幽静。
“我姓水,叫天月。”那夜的月亮好大好亮,映着他的眼,她的眸。
山谷中,只有他和她,不,应该还有藏匿在暗处的危险,但是她不怕,因为她的身边有他。
可是现在,他们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可为什么,却感觉越来越远,是了,他不属于她,他似乎从来……就不曾属于过她。
他没有给她任何承诺,没有给她任何可以令她回忆终生的亲近,没有。
现在他的气色很好,他的病体完全康复了吗?还是因为,他身边……有她。
柳吟吟的眼中只有水天月,但沐清莲却足以引燃在场所有江湖中人的目光。沐清莲如出水芙蓉,亭亭而来,身着碧绿深衣,头顶扇形金簪。雍容华贵,美貌无伦。沐清莲令人惊叹,但惊叹之余的人们又将目光落到她身畔的水天月时,所有惊叹的神色又都突变成了玩味。
水天月俊朗秀逸,如青松皓月一般,令所有人——不管认识与否,都深汲了一口气。
好一对璧人!
水天月目光掠过包括柳吟吟在内的人群,在柳吟吟身上掠作停留,就掠向了他处。柳吟吟在他的目光扫过来时,不争气地垂下了头,她失去了看他的勇气。
杨华英亲迎过去,笑道:“沐谷主登门,实令我杨门蓬荜生辉,杨某携犬子小媳向谷主道谢了。”
“哪里的话,”沐清莲秋波一转,声音婉转,“令郎令媳皆是我与夫君的朋友,我们自是该当道贺的。”
杨华英转目凝住水天月微哂道:“这位便是水少侠吧,果是少年英才,神仙人物。”
“不敢当,”水天月微笑道:“晚辈早闻前辈大名,又受过杨兄弟不少恩惠,一直想亲自登门拜望道谢的,而今才来,已然是罪过了。”
杨恪再是如梗在喉,也要面上说得过去,只好问候道:“水兄身子大好了?”
水天月微一颔首,轻道:“好了许多了。”说完目光向杨恪身侧偏了偏,仿佛这话是不只回复杨恪的。
这一瞬之间,柳吟吟终是扬起了头,迎上了那人的目光。二人目光交汇之间,柳吟吟的眸光一抖,而对面之人的神色却很是淡定,只是眸中有些深邃得难以言说的东西。
“哈哈,三弟,你没事太好了!”人丛中的田虎见到故人兴奋道。
水天月向人丛中的田虎和屠龙拱手示意。田虎笑得咧嘴,屠龙却只微眯着眼睛,不声不语。
大家终于转回了大堂。
杨华英与一直在大堂中留守的杨夫人分为左右坐于主座,左下坐着今天的主角儿,杨恪与柳吟吟。满堂宾客按年纪与尊卑雁翅排于两侧。沐清莲与水天月这对璧人虽令满堂惊艳,但到底是年轻后辈,遂坐在与主座较远的位置。
杨华英先是向所有宾客道了谢,又细陈了杨柳两家交好的历史,接着仪式开始。杨恪与柳吟吟在宾客注目之下,重新交换了定亲信物——两枚蝶形玉佩,饮了订亲的喜酒,又向所有宾客郑重施礼道谢,之后重归座位。
杨华英目光逡巡一圈,说道:“其实,今日请诸位来,除了犬子婚媾之仪外,还有一事需请江湖义士相助。”
这才是正题。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向了杨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