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安静地劈开尘世的浮躁,沈轩年的白色宝马像海鸥,滑翔在诡谲深邃的街道。艳光四射的广告牌像青楼姑娘谄媚的笑容,展示着自己的卖点。
我侧过头去,看沈轩年的侧脸,完美如希腊塑像。尘世再浮躁,亦有淡定如菊的男子。一上午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欢畅如小鸟:“你让我去的神秘地方,不会是泰国吧?”
他笑笑:“对,把你贩卖到泰国,当人妖。”
我们嘻嘻哈哈,不觉车子转入小胡同,三拐两拐,竟然来到一溜排的店铺边。
“这是什么地方?”我大奇。
沈轩年高深莫测的笑笑。“世外桃源。”他笑着说。
我自己四处打量,像偷粮食的小老鼠。周围都是商行,有卖古董的,有卖衣服首饰的,还有卖刺绣珍珠的。风格是古色古香的。往里走,竟豁然开朗。走过一座小桥,对面立即山清水秀起来,景致绵软,绿水合抱。
这么美好的地方,我居然第一次知道。
沈轩年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店铺,那里的老板娘见了他,点点头,粲然一笑。不一会,一个女孩出来,领着沈轩年进里屋,而我则留在外面打量这家店。
这家店是卖旗袍的,而且是手工的,看得出工序极其繁琐,有几件簪花的刺绣旗袍,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呆呆地看着。
黑色旗袍,金色花边沿着领口滚动,如同在烈火中涅槃的凤凰,胸口绣一朵娇艳的牡丹,皎洁如月,美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在泼墨黑色之下,蓦然点缀上的娇艳,立即产生一种惊秫的效果。
更惊秫的是如模特般静默的老板娘。整个屋子弥漫着刺绣的声音,针游走发出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如同火舌。
我再度把目光聚焦在那件神秘的旗袍上,娇艳的美肆无忌惮的弥漫着,落花纷纷点缀在腰际。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我不由地轻吟出声。
一直低头刺绣的老板娘肩膀突然抖动一声,抬起头来,细长的眼睛无声地盯住了我。
奇异的熟悉感从雕梁画栋的店面上空,徘徊而下。
她30出头,皮肤却如少女般温婉细腻,细长的眼睛昭示着她曾经是个美人的痕迹。只是眼底的沧桑不小心出卖了她。那些故事,深深地压抑在眼底。于是她的美,便带了深不可测的冶艳。
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看什么呢?”沈轩年突然自我背后出声,吓得我险些跳出来。
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看什么。”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如果你喜欢那件旗袍,我买下来送你。”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沈轩年说:“别人来,出多少我都是不卖的,如果你喜欢,就送你吧。”
沈轩年笑着谢过了,从她手里接过包好的衣服。整套动作自然地让我微微有些诧异。那个女人望向我的目光,虽然亦保持微笑,却带了薄薄的凉意。出门的时候,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店里,角落里有白色的影子一掠而过。
我盯住了看,却发现是件模特身上的白色戏服。模特十分逼真,戏服随风起舞的样子,恍若真人。
我拍拍胸口,转身出门。突然看见女人锐利的目光,不禁心慌意乱。
“这家店有些古怪。”沈轩年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突然说。
“哪里古怪了?”
“明明是以旗袍为主的店,为什么还摆穿戏服的模特?”我闷声闷气地说。“再说,那家店主也怪。”
“雨梅不大爱说话,但人不错的。”沈轩年笑着揉揉我的头:“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剧团待过,喜欢戏服也是理所当然的。类似于一种缅怀。”
“哦”,我常舒了口气,还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总之,那家店的气氛就是怪。”
沈轩年笑着摇摇头:“你们小女生,就是喜欢瞎想。我看你最近恐怖灵异写太多了。”
“哪有。”我弱弱地反驳。“对了,你进店里买了什么?”
“好东西。”他神秘地笑笑:“最近我看你睡眠不好,又说做噩梦,梦见什么女孩子跳楼。所以,买了点东西给你辟邪。二来,也算是订婚信物。”
“订婚?”我张着嘴巴傻傻地问。
“恩,订婚的戒指已经在金店做了,很独特的款式,你一定喜欢。人人都送戒指,总归有点俗气,所以,我还想送你点不一样的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开到一大片棕榈树的林荫道上。他俯身下来,目光里装满盈盈的笑意,过午的光线覆盖在他略微长卷的睫毛上,此刻,他如同童话里的王子。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如同有魔力般,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冰凉的东西碰触我的手腕。我张开眼睛看,是一个玉镯,晶莹剔透中带了丝丝的红,说不出的好看。
沈轩年说,这叫血玉镯子,有市无价的。据说是雪域高原出产的极品,千百年难得一见。
我把手腕举起来,对着阳光细细把玩,玉石的通透愈发显得殷红的色泽触目惊心。一种有冲击力的美。
“雨梅店里专卖古董吗?”我一边爱不释手的摸着镯子,一边问。
“她家不卖古董,这一只,是她帮忙捎带的,从一个故人那里拿的。”沈轩年说完,便放起了音乐。
他仿佛不想说太多。我识趣地闭嘴不问。
或者,他与雨梅之间有些故事,他们应是相仿的年纪。但,我又何必咄咄逼人呢?优秀如沈轩年,怎么可能没有过往?
我只知道,此刻他爱我,待我一片真心,这就足够了。
我微笑着,跟他一起听歌,那是一首英语老歌《yesterdayoncemore》,沈轩年缓缓仰起头,靠在车座上,手指轻叩在腿上,一下一下,他闭了眼,神情有微微的陶醉。
这个男人,他的过去,一定是轰轰烈烈吧?绚烂至极,才会归于平静。只有看透世事的人,才有处变不惊的心境。
听完歌,他依然送我到楼下,他的怀抱很温暖,嘴唇里有薄荷的清香。上楼的时候,我摸着手上昂贵的血玉镯子。嘴角一个上扬的弧度告诉我,被宠爱的女子,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