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平心而论,霍青青穿过来这一路认识的历史名人还真算不少了,不过在现代时“认识”的只有名字,到了北宋,最多再加个相貌罢了——她实在是不知道顾师傅说的这个“她认识”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又是范家的人?不能够啊,范纯仁不是都有主簿了吗?范仲淹大人在西陲为帅,也不可能要个主簿啊?
“是之前你们西河县的知县——后来被人弹劾,如今是和州知县了。”
包拯?
说是被弹劾,不过小过,平调而已,不过这位真是没在天子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哪知道竟然有人放着探花出身、翰林院的编修不做要去给他当个主簿,真是亘古未有的奇闻了。
霍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师傅这么说,倒是不奇怪了,她原先还记得见放榜的时候那位一甲探花是姓公孙的,既然这个时空里包大人已经长得面黑如炭了,岂能没有个白面的公孙先生陪伴在侧呢?
不能不说,小说的时空真的是比正儿八经的历史有趣得多、也精彩得多了,霍青青似乎觉得心底里有些感谢韦欢了。
“是他判的你刺配充军?”
“嗯。”霍青青点了点头,又怕顾师傅误会,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凌家人使了银子要我性命,还好包大人秉公执法。”
“男女都没分出来还秉公执法?”顾师傅有些好笑,想了想,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凌家是越来越不上道了,使银子要人性命?真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了?”
霍青青好像一时忘记了凌铮还是顾师傅的弟子,她有点后悔说出这句话来了,如今看来,凌家这么想将她灭口恐怕不是为了仗势欺人,而是为了那份弓弩图吧?
霍青青挣了挣想要起身,没想到牵动伤口,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让你别动,这是做什么?没打死你还想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不成?”顾师傅的语气仍旧温和,像长辈对晚辈那种自然的关心,霍青青忍不住抬头感激地看了顾师傅一眼。
这种温暖的责备,即便是前世,她都很少体验过。
“那弓弩图,真在凌铮手里?”狄素当时无意中见到的那张图,真是那份弓弩图不成?就因为无意中看到了一眼,就赔上了多少人的性命——若是如今看来,只怕那凌铮,说不定都是死在这弓弩图上了。
“他的确带走了一份弓弩图。”顾师傅眼神一沉,好像不想提这个话题。
“可是就算有知道弓弩的造法,没有合适的材料,一样是无用功啊。”霍青青整个人懒散地趴在床上,莫名的有些郁闷,想起之前碎掉那那张连弩。
“材料?”顾师傅有些意外,霍青青说的不错,只是她——怎么会知道?那胶的事,就连韦妃,她都没有提过,朝中上下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份弓弩图而已。
“对啊,”霍青青眨眨眼,想起之前那次不成功的试验又是一阵心疼,“如今造弩所用的胶强度不足,若是普通的弩箭也就罢了,要造射程更远的连弩,弓弩本身的连结出便会受不了反力而绷断——要是能找出更强的胶,再用上好的木材,就是射程几里远的床弩也不是造不出来。”
这可不是信口胡扯,她在现代曾亲眼见过大型床弩的构造图,虽说没有亲自见识过床弩的威力,但一千多米的射程肯定是有了,而且杀伤力强,要是放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是制胜的法宝。
“你——”顾师傅蹙了蹙眉,即便是凌铮,也没说过这样的话,这丫头难道竟能一眼看出来连弩的问题出在胶的制作上?即便她见过那张弓弩图,也不可能啊。
“青姐姐给侯爷画过一张弩箭的制造图呢,”焦用笑嘻嘻地撩帘进来,也不管霍青青的脸色又红到白、由白到青,径自把手里的水盆放下,“能射三百多步的弩箭,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喏,这是侯爷赏下来的伤药,我留着也没用,给你送过来了。”
焦用满脸带笑地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在霍青青耳边低语。
“听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呢,说是有养颜的效果。”
霍青青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焦用,倒真是有趣得紧。“你可别叫我姐姐,我这听着心里直打鼓。”
这一句姐姐叫出口,以后有什么事,不都得她扛着?
“那叫什么?”焦用挠挠头,有些为难,他俩谁大他是不知道,不过军中续齿,其实向来是不按年纪来的。
“你这‘姐姐’二字叫出去,还不给狄青惹出祸来。”顾师傅上前接过焦用手里的药,细细看了看,放在一边,“你只要安生些管住你的嘴就阿弥陀佛了。你说的那弩箭是——”
“是青姐姐画的图,侯爷照着做的,不过就射了一箭就散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要不,师傅帮忙给看看?”
顾师傅看向霍青青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你见过凌铮带走的那张弓弩图?”
“没见过。”霍青青答得毫不迟疑,见顾师傅蹙眉,也只是微微耸了耸肩,“师傅信不信,我都是没见过,那张图是我自己想了画的,师傅要是不信,我就再画一张罢了,总不会和凌铮的图一模一样。”
顾师傅脸色数变,终于忍不住开口去问焦用。“真能射三百步?”
就是凌铮造的弓弩,也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宋朝对外用兵,最大的弱点是缺马,而夏、辽的骑兵一直是大宋的强敌,尤其是辽国占据幽云十六州,草盛马肥,辽国铁骑之锐远非大宋所能及,所以大宋倚仗人数众多且掌握着先进的弓弩技术虽说胜多负少,但到底只能击溃不能歼灭,因此至今国境不断被辽夏压缩,也是无奈。
最大的制约便是没有战马能够追击、而弩箭的射程又不够远,近战步兵是一定要吃亏的——但若有了远程的弩箭,其形势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师傅看霍青青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兴趣。若真是她所做,即便是按照凌铮的弓弩图所改,也说明她在这弓弩上有些造诣了。
“当时抚远将军也在,师傅不信,可以去问哪。”焦用笑得一脸灿烂,“要不怎么让青姐姐来弓弩营呢。”
“叫我名字。”霍青青伸手就给了焦用一下,他这么叫出去,还不闹得人尽皆知?
顾师傅没理焦用,转过身来定定地打量着霍青青。
“你还能再画一次?”
“当然。”霍青青不以为意,那图她熟得很,再给她一晚便能再画一份。
“那好,等你伤好便在给我画一份。”顾师傅上前,伸手替霍青青理了理发梢,“看来这事,不能再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