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青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韦欢传给她的话，实际上，她忙了整整一天，直到掌灯时分才终于将那张床弩的制造图赶了出来。
看来自己的记忆力还真不错，霍青青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虽然算不是过目不忘，但是对某些她感兴趣的东西，她的记忆力可是惊人的。
她把床弩图拿给杨文广时候杨文广多少还是有点吃惊的——明明看她到早上都没有动笔，居然这么快就画了出来。
“顾师傅。”杨文广侧头看了看立在一边的顾冉。
“属下看过了，应该没有问题。”顾师傅略略欠了欠身，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卷不大的纸卷来，“将军要的那胶的制法就在这上面。”
“给狄青吧。”杨文广微微点点头，“这制造图本将明日便上呈皇上御览，你们也准备开始做吧。”
“是。”顾师傅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将军上呈皇上，还要从庞相那儿过……”
霍青青一愣，她对于宋朝的官制不熟，所以她之前还真是不知道，文武百官上给皇上的奏折，都得打同平章事那儿过一遍——庞籍不是蔡京，扣折子的事他是不敢干的，不过什么也瞒不过他就是了。
“不碍。”杨文广摇摇头，好像早已想好一般，“我亲自交给皇上。”
顾师傅明显的疑惑，好像想问什么，却没问出来。
霍青青可没心情管他们两个在想什么，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其实现在不大影响得到她的生活，所以她只是从顾师傅手里接过了那卷纸卷，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她比较奇怪的是今天点卯之后她都一整天没看见焦用了。往日焦用总是围着她转，她还嫌烦，现在他不见了，霍青青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罢了，他不在正好，霍青青想想，干脆地出了营门一路进城——其实她还是觉得木易的那个小院更让她自在一点。
可惜霍青青料错了，她不过离开了一天，这小院里的火药味儿好像就浓了起来，展昭一言不发地给她开门，脸色明显的不好看——非常不好看。
“怎么了？”霍青青很奇怪，展昭历来都是温和而带着笑意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父和师兄——嗯，吵起来了。”展昭看看里屋，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其实也不能叫吵起来了吧？两个人都没有用嘴的，完全是在生闷气，比谁不说话的时间更长一些。幸好是霍青青来了，不然他会更惨。
“什么事啊？”这回霍青青更奇怪了。
“好像是……师兄想去一趟延州，师父不让他去。”
“延州？”霍青青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地名很熟，，“延州……延州不是边关么？快打仗了他去干嘛？”
怪不得她觉得延州这个地名很熟，宋夏边关的军事重镇，范仲淹延州大捷不就在延州？
“我也不知道。”展昭一脸无辜，“反正师父好像很生气。”
嗯，他是该生气，杨宗泠要嫁去辽国了，展昭要去和州——然后回常州，苏枕墨又要去延州，那师父身边就只剩下——她了？霍青青晕晕乎乎的，到现在为止她和她师父之间还算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师徒之情，而且按目前的情况看，她也在京城呆不了多久了。
“苏师兄他——非去不可吗？”
“看样子是了。”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久居南方难得回来一趟，这一回来怎么师兄就要去延州？
霍青青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屋里木易的声音响起。“青青回来了？”
“是。”霍青青应着声，推门进去，屋里面就木易和苏枕墨两个人，却是互相谁也不理谁，木易伏在案上写写画画，苏枕墨则在看书，互相当对方不存在来着。
展昭看着师父同师兄互相置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木易问了一声，就不理她，霍青青也觉尴尬，凑了上去低头看木易在桌上画的东西。
用毛笔蘸了清水画在案上，画完了再擦去重来——果然是节俭得很。
“师父画的这是……”霍青青疑惑地眨眨眼，这个看起来——嗯很像传说中的抽象画来着。
霍青青话未说完，一边一直在假装看书喝茶的苏枕墨终于“噗”地一声破了功，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展昭离得远些，根本没看到木易在案上“画”的东西，只看到自家师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那你说，我画的是什么？”木易眯着眼看向霍青青。
明显是说错话了，霍青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还是不太明白说错什么了。“师父画的这是——武功招式？”
她已经开始胡诌了，不过木易画的这些东西，倒真是非常像人形。
苏枕墨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全部给他师父的面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展昭看看自家师兄没形象的大笑，又看看自家师父一沉再沉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看了看案上的东西。
“呃……青青她大概是……不识字吧？”展昭侧了侧头，抿抿唇，勉强着没笑出来。
好吧这回霍青青明白她说错什么了，但她只能更加迷茫地盯着桌案上木易写的那些“字”——大大小小，龙飞凤舞，嗯这就是传说中的草书不成？她怎么看都怎么想抽象画的草稿啊……
木易没笑，他只是脸色更加阴沉了起来。“你能看懂？”
“啊？”霍青青完全没听懂，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字，一步一步往后退，“呃不是，我只识楷书的，而且还识不全……”
她就在陈州府衙时跟着范纯礼勉强识了一本《论语》，别的繁体字还是不大认得，何况是这么飘逸的草书？
木易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的确是武功招式。”木易眼神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嗳？”霍青青傻了，“我，我就是信口胡诌的，我……”
霍青青摇着手直往后退，一不留神撞上了身后一样愣住了的展昭，展昭倒没怎么样，她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边上的苏枕墨原本一直在大笑，此时突然怔住了，停得太急以至于咳嗽了起来。
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展昭终于第一个缓过神来，一边拉起跌坐在地的霍青青，一边继续看向案上的文字。“这真是武功招式？”
木易无声地点头。
展昭眯起眼来，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直看到水迹都有些干了，才终于开口。“这是刀法？”
展昭的声音里全是疑惑，霍青青没听出来，苏枕墨却豁然起身，走了过来。
“姑父是想起了……过去那么久了，姑父就别再伤心了……”苏枕墨轻轻一叹，完全忘了方才跟木易置气的事，上去扶住了木易的手。
苏枕墨原来不管木易叫师父，而叫姑父？霍青青一惊，怪不得苏枕墨他比展昭还年轻却是展昭的师兄。霍青青猛地一个机灵，突然被自己吓住了。
木易就是当年的褐寒将军，而苏枕墨管他叫姑父，那么……
那么苏枕墨的姑姑就是李后主的云和公主——他苏枕墨，就是《还魂记》里所唱的那个南唐遗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