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手里拿着支缠珠攥丝金钗,在沈烟的头上比了比。口中说着:“姑娘看看,戴这个可好。”
沈烟在铜镜中看了看,觉得还行,点了点头。
画屏将钗缓缓插进去,道:“昨儿薛姨娘不是闹了一场,事后还晕了过去。今儿早上,已让人请了大夫。之后夫人命周姨娘从那院子里挪了出来。园子里的下人也被调了出来,现在薛姨娘的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服侍着。”
沈烟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画屏低声道:“听相思姐姐说是发了疫病,那园子的下人正挨个检查,连周姨娘也不例外。”
“这事老爷可知道。”
画屏道:“昨晚那么大动静,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听说老爷还为此发了一通脾气,今儿薛姨娘又出了这事,挪人这事是老爷和夫人提出来的。”
沈烟暗忖,没有说话。
画屏上下看了一番,觉得满意了,便让小丫头打来水,服侍着沈烟净脸。
画屏道:“听说昨晚上姑娘罚了绿意,可是绿意做了什么事让姑娘生气了。”
沈烟整了整衣襟:“说了些不得当的话,怎么了,有人为她向你求情了。”
“也没什么,就是今儿春柳和我提了一句,她们关系一向要好,绿意被罚了,春柳求情也是有情的。”
小丫头进来问是否传膳,沈烟应了。
“这事你也不必再说了,就这么着吧。她能犯了薛姨娘,保不准哪天会踩在我的头上。”
画屏暗思,一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沈烟也不点破,“绿意这丫头先冷两天,流萤一向带着她,让她多注意点,不要让绿意生事。”
画屏记下了这事,打算待会儿得空了和流萤提提。
沈烟用了膳,去了福熹园。
萧妈妈正说着:“这事是老爷提的,可不是夫人在作弄她,她就算想闹,还能闹破天去,总归是出不了那园子。”
沈烟走进去,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收了话。
“娘昨晚可偶睡好。”沈烟上前,萧妈妈命人设了座。
萧氏道:“昨晚闹了那一场,睡意早没了,后半夜眯了一会儿。想必你昨晚也没有睡好吧,瞧瞧你的黑眼圈,等会儿回去好好补一觉。”
“听说薛姨娘是发了疫病的。”沈烟捻起一块点心,慢慢咽下去。
萧氏倒想起来,嘱咐着:“这病可是会传染的,你平时多待在园子里,不要去那里。下人虽说都检查了,也说不准谁还带了这病。”
沈烟应了,“娘,前几天南阳不是来信了吗?是阿瑶写的呢,说是快要回来了。”
萧氏道:“可是燕王府的小丫头,当初那丫头出生时,我还抱过呢,这些年了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当年的燕王妃可是个美人儿。”
沈沈烟并不知道有这事,很是好奇:“娘怎么会见过阿瑶。”
萧氏解释着:“青瑶那丫头是在盛京出生的,娘和燕王妃以前是手帕交。燕王妃生青瑶时难产,生了两天两夜胎还没有落下来,稳婆瞧着不好了,让燕王府准备后事。后来燕王妃的贴身嬷嬷来了府里,说是燕王妃要见我。娘当时见了那情景,都有些腿软。血水一盆盆的从产房里端出来,可这胎硬是不下来。后来,剩下了一个女婴,在凌晨见晓的时候,就是青瑶那孩子。因是难产,又折磨了那么长时间,燕燕王妃已是气若游丝,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嬷嬷将孩子抱过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人抱走了。回头却越发用力拽紧了我的手,央我日后多看顾一些这孩子,拽的那样紧,怕是用尽了全力。”
想到以前的事,萧氏唏嘘:“直到我答应了,才松了手,复又深深地望着屋外,燕王冲进来时,只见了最后一眼。”
沈烟听得入神,“那后来燕王叔叔怎么去了南阳,我还以为……阿瑶从一出生就待在南阳呢。”
萧氏继续说着:“燕王夫妇一向感情极好,燕王妃下葬后,燕王将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水米不进。三天之后,便带着小郡主离开了盛京,还是燕王妃的嬷嬷告诉我,我才知道她们去了南阳。“
“阿瑶……她……从来没对我说这些。“沈烟迟疑。
“傻孩子,谁心里没有事藏着,可是因为她瞒着你,你觉得不高兴了。”
.“没有……。”沈烟咬着唇,“她在我面前,总是很开心的,我从未见她不快活过,看着她以前那样肆意的笑脸,我从来,都是很羡慕的,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像她一样笑的那样畅怀。我没有想到她的身世是这样的。”
萧氏想了一会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见每个人都会遇到难事,你也不必介怀于心,每个人都有的活法。有的人呢,自怨自艾,这样只会让生活变得更糟,而聪明的人呢,就会选择将事情埋在心底不让别人瞧出来,也不让自己瞧出来,日子久了,自己也会以为自己是忘了的。”萧氏说话的神情与往常有些不同,目光有些空。
沈烟注视着萧氏发直的双眼,道:“娘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将所有的苦闷在心里,日子久了,让让自己忘记。”
萧氏顿了一下,“好好地……怎么扯到了我的身上。”
“爹他……。”还没说完,便被萧氏打断:“管这些做什么,昨晚不是没睡好吗,还不快去补觉。”
沈烟无法,也知不能再问下去,便行礼退下了。”
萧妈妈走进来,担心道:“夫人,你……。”她刚才站在帘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萧氏的眼圈泛红,“玉兰,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选错了。”
萧妈妈眼皮跳了一下,忙安慰道:“夫人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你也不必这样小心,屋里也没旁人,难道我现在说说话也千防万防的。”
“隔墙有耳,夫人小声些。”
“我也知道,当初是我先放弃的,都这样了,不可能再回头的。”
“说的是,夫人既然知道这个理,就别再想了,横竖都嫁过来那么多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别跟老爷怄气了,都这么些年了……。”余下的话渐不可闻。
萧氏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也没有说话,萧妈妈却望见眼角处凝结了一滴泪,心中叹气。
两个人这样堵着气,也不知啥时能想通。有些事啊,当初不觉得,一旦当明白时,一切都晚了,希望夫人不会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