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寒匆忙来到乐府时,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大门。
管家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别公子,请进。”
别寒已经没时间考虑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跟着管家进了屋。
七拐八拐进了一个院子,在院子的门口,管家恭敬的对别寒说;“别公子,少爷就在里面。”
别寒一进院子,就呆住了。
月光皎洁,院子里的梅花泛着淡淡的光芒,良辰美景下立着两个人。
仿佛他们就应该站在这里,配着这样的美景,别寒顿时觉得自己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和谐。
一身浅黄色的纱裙衬出乐正浅凝脂般的肌肤,唇角上扬,别寒觉得一笑倾城也不过如此。而立于她身旁的就是自己今晚飞奔过来要找的对象,乐正寻。
乐正浅看到呆愣在院门口的别寒,轻推了一下身边的乐正寻,乐正寻转身看到他时表情充满了惊喜。
快步走到别寒面前,乐正寻语气中透着期待:“小沐,你特意来找我的吗?”
别寒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看见这样的乐正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乐正浅移步走过来,轻笑:“小寻,人家明明是别公子。”
乐正寻恍然大悟,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别寒,小心的问:“小寒,你不会介意的哦?”
别寒终于下定决心:“乐公子,你能带我进宫吗?”
乐正寻惊讶:“为什么突然要进宫?”
“你应该知道的,端王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别寒语气含糊。
“不行!”乐正寻却异常的坚定与决绝,“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别寒急了:“算我求你!你带我进宫,后面的事我绝对不再麻烦你了!”
乐正寻语气失望:“你认为我是在嫌你麻烦?”
“不是…”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别寒语气激动:“如果我不去,他会出事的!我不能让他出事,我不能…”
“我也不能再让你出事了!”乐正寻抓住他的肩膀。
别寒知道他说的“再”不是在对自己说,一激动就甩开他的手:“我不是南宫沐!我不是!你们都认为我是,可我是别寒!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走就是了!”其实刚开始,别寒并不会对自己和南宫沐相像这件事反感,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也许是因为皇甫渊的原因。
乐正寻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颤抖:“好,我带你进宫。”
别寒看着这样的乐正寻,突然有一种不忍的感觉。
眼角扫到一旁没有出声的乐正浅,她的表情意外的平静。
只是等乐正寻进屋更衣时,乐正浅看着不安的别寒,缓缓道:“别公子,在这点上,你和他一样,都没有给过小寻任何一点可能的余地。”
别寒略带愧意,却不知如何让开口。
“这样也好,干脆让他死心也好。”
“只是有些人可能明明知道没有余地,却还是一头栽下去。”乐正浅的眼神里明明没有激烈的感情,却有浓浓的悲哀,一如别寒第一次见到她时。
来不及多想,别寒就随着匆忙换好衣服的乐正寻走出了乐府。
在马车上乐正寻一直没有和别寒说话,连眼角都没有扫过他。
只是在进皇宫大门时,乐正寻伸手握住别寒微凉的手,别寒发现乐正寻的手心全是冷汗。反手握住乐正寻的手,别寒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进宫门是可以乘马车的,但到了下马坊就不能再乘车和骑马了。于是乐正寻和别寒下车,只能徒步走到皇宫深处,皇上的住所是整个皇宫最中心的地方,预示了皇上九五之尊的地位。
一路上因为乐正寻有进宫令牌,所以一直都畅通无阻,也可能是因为乐正寻的家世背景,或者是曾经做过官,所以宫里的奴婢公公大多认识他,并且以大臣之礼相待。
眼看着就要走到御书房,乐正寻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别寒。别寒心急,却也不敢一人在皇宫里独行,也就停下脚步。
“小沐,如果一会儿你见到…当今圣上,不要乱说话,不要抬头。你要说什么我帮你说。”
别寒看出乐正寻的担心,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我不是南宫沐。我是别寒,皇上不会那么不明是非的。”
嘴上是这么说,别寒也知道这次皇上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主动送上门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救皇甫渊了。什么样的后果自己都想过,也都能够接受,只要皇甫渊能够回来,能继续当端王,继续活下去。
自己一开始是不太愿意进宫的,皇甫渊把自己送进宫也不过是为了皇位。可当他知道皇甫渊为了能够不交出自己,宁愿被软禁。那一刻就觉得自己可以做的,能够做的,必须做的,也是可以心甘情愿去做的。什么样的底线都可以为了他往下降,只因为他是皇甫渊,不是别人。
碰见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说皇上现在正在清风斋听曲。
走往清风斋的途中,别寒越来越紧张,从小到大也没有来过几次国都,这次居然来到了皇宫,而且马上还要见皇上。虽然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却还是多少有些神经紧绷。
乐正寻让门口的小太监通报一声,就说乐正寻求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一个男声,沉稳带着笑意:“进来吧。”
走进内厅,有几个打扮艳丽的少女抚琴弹唱,声音悠扬空灵,动人心魄。不远处坐着两个华服男子,一对比下来,恐怕连这动人的歌声也要逊色三分。
那两人便是皇甫绪和多日未见的皇甫渊,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空气中完全没有丝毫的杀气和不安。
别寒不知这里的气氛会是这样,微微一愣,连身边的乐正寻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皇甫渊旁边就是南朝第五代帝王,皇甫绪。
仔细一看,别寒觉得二人长得略微相似,皇甫绪身上却多了几分君王该有的威严,不像皇甫渊还会与自己调笑,还会在温存之后抱着自己。
想到这里,别寒脸色不由的有些泛红,但仍然注意到皇甫渊看到自己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别寒跟在乐正寻身后,一直低着头,相必皇甫绪还未注意到自己。
皇甫绪笑着对乐正寻说:“正寻今日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见乐正寻跪下,别寒也跟着下跪。
“小人今日来见皇上是为了端王。”乐正寻抬头看向皇甫绪。
皇甫绪似乎并不吃惊:“端王称赞朕的这班乐师技艺高超,朕特意留端王多住几日,让他过过瘾。却不知正寻半夜前来意欲何为?”
别寒不由感慨帝王果然做每件事都有完美的借口与理由,又开始担心乐正寻能不能应付的了?
乐正寻似乎胸有成竹:“皇上,家姐近日就要与端王完婚,王府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皇上能不能下次再找机会与我未来姐夫听曲品乐呢?”
皇甫绪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那就该再留个人下来陪朕赏曲。”
不经意的一瞥:“就你后面的那个小厮,留下来陪朕。”
皇甫渊和乐正寻脸色都微微一变,皇甫渊随即笑道:“本王想陪圣上再多听几首曲子,你们先回去吧。”
这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别寒抬头站起身高声道:“小人愿留在宫中陪着皇上,谢皇上赏识。”
皇甫绪看见别寒的脸,微微一滞,点头应允:“那端王就随正寻回去休息吧。”
皇甫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皇上,皇后娘娘的病都是微臣引起的,让微臣负责,这些事和他都没关系。”
轻轻瞥了一眼别寒,皇甫绪面带笑容:“朕知道和他没关系,但他长得这张脸朕可是看了整整二十五年。如果这次放过了,那可能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臣弟,朕不会亏待他,这点你放心。”
别寒看了一眼身边的乐正寻,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别寒知道这次见面可能以后再见的机会也不多,也知道这次皇甫渊可以安全回去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轻声在乐正寻耳边说了声“谢谢”。
却见乐正寻眼眶微红,转头盯着自己。
声音很小,别寒却听得很清楚,不由心里一酸。
“你不要出事,如果你又不见了,我该去哪里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