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寒换好衣服,那是一身淡青色的素衣,淡雅出尘,和自己平日穿的长袍不同,这身青衣虽然不起眼,却处
处透着温和之气。
原来南宫沐以前喜欢穿这样的衣服。
别寒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初到王府时没有的沧桑。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只是借了南宫沐的身子,自己过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偷了南宫沐的。
再次站在皇甫绪的面前时,别寒特意为了显示自己和南宫沐的不同,表情极尽谄媚,几乎到了自己也不耻的地步。
别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但是只要能让自己和南宫沐稍微有些不同的事情,自己都是愿意去做的。
也许只是害怕别人一开始把自己和那个几乎完美的南宫大人混淆,等过后发现自己和南宫沐不同时,会用不屑甚至是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他一张脸?
皇甫绪静静的打量了一会儿满脸笑意的别寒,淡淡地说:“收起你脸上的笑,他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明明听出他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鄙夷,别寒心里却意外的松了一口气,自己到底是和他不一样的。
伊先神色兴奋,像是看到了什么好戏,上前拍拍沉默的别寒,低声道:“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别寒跟着他们走进内室,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床上,娥眉粉黛,连病容也楚楚动人。
皇甫绪从刚才起就连一眼也没有看别寒,仿佛是不屑。
伊先把过纳兰希然的脉:“皇后娘娘醒来后是不是不肯吃药?”
一旁的倩儿一脸担忧的点点头:“是啊,娘娘自从那日醒来后就不肯吃药,也不肯用膳,我们怎么求也没用,求伊太医救救娘娘吧!”
伊先眉头紧皱:“怪不得脉象这么虚弱。”
皇甫绪眉头也皱起来。
“现在只有让我用银针把她逼醒,然后就看你的了。”伊先眼神望向一旁呆立的别寒。
“我?”
“对,你现在开始就是南宫沐,让她以为你还没有死,让她先有求生的意志才行。”
别寒现在终于明白皇甫绪要自己扮演南宫沐的目的是什么了。
看着银针缓缓推入纳兰希然的发际点,几乎是同时,纳兰希然慢慢的睁开眼睛。
眼神是空洞的,当缓缓扫到站在一旁的的别寒时眼睛突然睁大,眼睛里盛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时间慢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纳兰希然眼眶慢慢变红,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的嗓音中透着喜悦,缓缓朝别寒伸出颤抖的手:“太好了,沐哥哥,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是皇上把你藏起来了…”
别寒不自觉的上前握住她的手,鼻尖微微一酸:“希然,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自己不是南宫沐,却也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情深意重。
纳兰希然安然的翘起嘴角,默默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
渐渐昏睡过去,手却死死的拽着别寒的衣角,别寒不自觉眼角湿润。
如果一个人死了,还可以被人这样的记挂着,是何等的幸福。
别寒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自己都只是一个替身,能在自己的身上完成对南宫沐未完的遗憾。对纳兰希然来说是这样,对乐正寻来说是这样,对皇甫绪来说是这样,甚至对皇甫渊来说也是这样。
闭上眼,别寒却依稀记得那个微凉的夜晚,皇甫渊站在院子里等自己,温热的指尖触碰自己的发端,口吻极尽温柔:“你和他一点也不一样,你是别寒。”
他是第一个说自己和他不一样的人,所以,那么多的义无反顾,也许只是为了他那晚的温柔。
待把一切都安置好,别寒才从纳兰希然的手中解放出来。
转头却看见皇甫绪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别寒还无法一次参透其中
的含义。
皇甫绪缓缓开口:“你…”
然而只是一瞬,他的神色变得凶狠,看别寒的眼神也充满了厌恶:“把衣服脱下来!”
别寒被他怒极的气场吓得怔住,却在听到皇甫绪下一句时全身变得冰冷。
“你没有资格和他穿一样的衣服。”
别寒怔怔的坐在寄梅苑里,旁边的伊先正在安抚袖子里仍瑟瑟发抖的雪貂。
伊先语气充满了埋怨:“真是的,好好的发什么火!把我的小薰薰都吓到了。”
刚才皇甫绪的话戳中了别寒内心最惧怕的部分,自己怎么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看着安静的别寒,伊先叹了一口气,摸着渐渐安稳下来的雪貂,幽幽道:“世上的人大都愿意自己折磨自己。”
第二日,别寒起床时,迷糊间有人递给自己一盆热水,顺手接过时才猛然惊醒。
“小钗?!”
眼前的丫头嘴角含笑,眼神灵动鲜活,不正是照顾了自己半年生活起居的小钗吗?
“难为寒哥哥还记得我。”小钗揶揄一脸懵懂的别寒,却止不住的笑意。
别寒内心欣喜,却满腹疑问:“小钗你怎么进宫了?”
“是王爷让我进宫照料你的。”
别寒听到“王爷”二字心中一跳,低声问:“那…王爷,现在好吗?”
“最近王妃要进府了,全府都忙得不可开交。”
差点忘了皇甫渊要迎娶乐正浅的事了,现在被小钗一提心头蓦地一重,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钗笑道:“看来王爷还时刻记挂着你哪,还把我送进宫,我也算占了你的便宜忙里偷闲了。”
别寒试探的问:“小钗,王爷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
小钗想了想道:“王爷在我进宫前和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告诉你。”
“什么?”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小钗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解:“寒哥哥,这句话太深奥了,我不太懂。”
别寒微微愣神,心中涌上一丝欣喜,好像这几日在宫里受的委屈都已经不复存在,万般委屈也都化作了这短短十个字。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这句话自己可不可以看做他也在思念着自己?至少,这份感情,不是属于南宫沐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