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闹到很晚,但现在这个时辰也都已经回去了,端王府里灯火通明的灯光也已经熄灭。
别寒想起刚才被皇甫渊抱在怀里的温度,突然有些感伤,这种感伤是前所未有的,比之前任何一次想起皇甫渊都要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皇甫渊转身离开时一种强烈的不甘和不舍几乎将别寒吞没,别寒徒劳的伸出手,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拉住他。
这种心情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一直萦绕在别寒脑中久久不去。
得知皇甫绪有在端王府借宿的准备,别寒也不着急,缓慢的朝自己的客房走去。
只是脑中却不得不想起刚才皇甫渊的话。
“相信我,除了南宫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排名在别寒来说已经足够,从来没有奢求过能在皇甫渊心中占多大分量,现在一下子知道原来真的有那么重要,感觉就像穷困潦倒的时候突然捡到了一块金子,而且那块金子还是日思夜想的。
只是那块金子今晚便是洞房花烛夜。
推开门,别寒意外的看见皇甫绪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卷半开的书,眼睛闭着,斜靠在床头的木梁上,似乎已经浅睡过去。
别寒初一看见皇甫绪的睡颜,还以为是皇甫渊坐在床头。
沉睡中的皇甫绪没有了往日里的严肃气场,反而更像皇甫渊了。
其实对于皇甫渊,别寒也只见过一次睡觉时的样子,当时自己还脸红心跳的不敢直视。
现在看到同样睡着的皇甫绪,心里涌出一种类似于感动的情感,突然有些怀念起进宫前的日子。
轻轻的将他手中拿着的书卷拿开,尽管动作已经极尽小心,却还是将浅眠的皇甫绪弄醒了。
初醒的皇甫绪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看见面前的别寒,轻轻的握住了别寒的指尖,虽然动作轻柔却紧紧的抓住不放。
别寒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类似温柔的眼神,那种温柔只有在他提到南宫沐时才会出现。
想抽回手,却被抓的更紧,力道和眼神都接近于固执的挽留,别寒心中一震,突然有些可怜起皇甫绪来,因为自己能够了解那种无法抓住一个人的感受。
正如自己对皇甫渊,皇甫绪对南宫沐。
“皇上…”别寒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皇甫绪拦腰抱住别寒,脸埋入他的腹部几近贪婪的呼吸。
“对不起…”
别寒错愕片刻,闻到皇甫绪身上隐隐传来的酒气,突然明白了他失常的原因。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声接一声的道歉让别寒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抚摸着他的背脊安抚着。
也许这句话是皇甫绪想和南宫沐说的,借由自己来表达。
腹间一片温热的潮湿感,别寒诧异的看着埋着头的皇甫绪,这种脆弱,不应该是属于他的。
轻轻的抚上皇甫绪的背,别寒语气温柔:“皇上,早些休息吧。”
将皇甫绪缓缓的放倒在床上,盖上柔软的棉被,却拽不出自己的右手,别寒只好侧身坐在床边。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浅浅的呼吸,交叠在一起显得有些杂乱,别寒心里却异常的平静,虽然今晚是皇甫渊的大喜之日,却突然萌生出一种解脱的错觉。
侧头看了一眼皇甫绪的睡颜,五官精致,也不再有平日里的戏谑和挑衅,仿佛那些折磨并不是出自他的手,就连这些天来对他的怨恨仿佛也烟消云散,别寒本就不是记仇的人,无论别人怎么对自己,也没办法长时间去记恨,因为有些太累了。
被脸上一阵细腻的触感惊醒,别寒才看见皇甫绪已经起身坐在床头,一只手抓着自己,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别寒被一大早这样暧昧的气氛弄得脸颊发烫,眼睛扫见窗外天色微亮,赶忙岔开话题道:“皇上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明明皇甫绪才是那个趁人睡觉时骚扰的人,却神态自若道:“手被你抓的太紧,醒了。”
别寒脸又一阵白一阵红,昨晚抓着别人不放手的到底是谁?!
心里这样想,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讷讷道:“微臣知错。”
皇甫绪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道:“以后不要靠着床睡了,如果困了,可以和朕一起睡。”
别寒虽已不记恨他那几日的侮辱,却也没记性差到忘记发生过什么,忙道:“微臣不敢!”
皇甫绪眯起眼,柔声道:“朕说你敢。”
别寒一阵冷汗,道:“微臣领旨。”
皇甫绪今日的心情尤其的好,似乎也不再限定别寒必须在三步以内了,还恩准别寒在回宫前在端王府逛逛。
进宫前,别寒也在端王府里生活了近半年,对府里的地形也算知根知底,并没什么好逛的,却仍从心里感激皇甫绪的恩赐。
因为离开之前还有一人放不下。
轻轻推开别院内一屋的房门,看见屋内桌旁那人似乎想倒茶喝,却因为腰间的伤而动作有些迟缓。
别寒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乐正寻已经醒了。
连忙快步上前接过茶壶,将杯子倒满,递给表情诧异的乐正寻。
还未等乐正寻开口,别寒已经解释道:“昨晚你昏迷时,我恰好发现了你,帮你止血了。”
乐正寻却不再有前几次见到别寒时那般喜悦,只是淡淡道:“谢谢。”
斟酌了许久,别寒还是问道:“昨日那个刺客是你吧?”
乐正寻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我知道是谁指派你的,你以后也别为了我,那么傻了。”
乐正寻抬眼看着别寒,表情有些复杂:“你认为是谁让我这么做的?”
“皇甫绪。”别寒语气肯定。
乐正寻低下头,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听皇甫渊说的吗?”
别寒心里有些迷糊,也就点点头。
“不是每件事都能看表面的。”
别寒脑中一震。
“表面上是皇上遇刺,再深入一些想,便能想到是皇上为了诬陷端王而使的计谋,那么再深一点想呢?”
难得见到乐正寻认真的表情,别寒却不敢看。
“小寒,我不想骗你。”
“是皇甫渊指使我的,他的筹码同样是你,况且,他更有伤你的资格。”
看到别寒愣住的表情,乐正寻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为什么当日我会辞官的原因。”
“面对皇位,任何人在他们眼里都会是筹码。”
别寒还未从刚才乐正寻的话中缓过来,便在花园里见到了端王府的新王妃,乐正浅。
乐正浅见到别寒,将别寒请进亭子里小坐。
别寒还不知如何开口,乐正浅就将身边的丫鬟打发走,低声问道:“别大人,小寻…的伤…怎么样了?”
别寒一愣,不知乐正浅是如何得知乐正寻的事的。
“别大人不要紧张,我是小寻的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小寻做了什么事?”
“乐公子的伤并无大碍了。”
乐正浅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又恢复了往日里淡淡的表情:“那多谢别大人照料了。”
别寒看着面前这样淡然的美丽女子,不解道:“为什么你不问清楚呢?”
“我问了小寻的情况,别大人也清楚的回答了我,有什么事是不清楚的吗?”
“比如乐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那么关心他为什么不问清楚?”
乐正浅淡淡一笑:“我已为人妇,能问些什么呢?这个问题也是我唯一能问的。”
别寒一滞,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过了良久,听见乐正浅细细的声音。
“别大人,其实在皇上,端王和小寻里非要选一个的话,你该选小寻的。”
“因为只有他一个,就算骗你,也不会是为了自己。”
别寒端详着乐正浅淡淡的表情,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女人如此豁达,那三个人中还有一个是她昨日才嫁给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