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李儿叹了口气,“那得问马太了。”
徐进宝的脸憋得发绿:“成,不必劳驾马太了,我帮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去梅庄吗?我娘以前也跟着我爹去过几回,说那儿的人不好惹。”
想到梅庄里的复杂纷呈,李儿也不禁蹙起眉。但不过短短一瞬,便已将眉头舒张:“得了,都成定局了。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将东西拿了来交予你,明日你务必要交还给我。”能不能将珠母贝空间带进梅庄进行养护,成败全压在徐进宝身上了。
徐进宝见她说得委实慎重,便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许诺道:“你放心吧,这么件小事儿若办不成,以后西街就换你当家!”
李儿乐得吐舌:“谁稀罕呢!”说着就一蹦儿一个大鹏展翅似地飞回李家去了。
徐进宝咧嘴对着李儿的背影傻笑了几声,摸摸后脑勺似乎觉得这和平的交易来得太过唐突了。站在寂静的小巷子里愣了许久,竟真的安安分分等在黑暗之中,一直到李儿再度从巷尾飞奔回来。
“呶,可得帮我保存好了。”李儿将珠母贝养在了一个两掌宽的瓦瓮中,并用靛青的布头裹得严严实实,外人除非打开,否则断然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徐进宝干脆利落地接到怀里,稍微掂量了几下:“成了,就在我这儿吧,明儿个必定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包裹。”说罢扭头往巷口走了几步,陡然又回转身子,讷讷看着李儿,吱唔地问,“若是家中缺钱,何苦将自己卖了?你若要赚,也大可以跟你哥一样到五味馆来。你且再想想,若能不必去梅庄便不去吧,我爹那儿我可以帮你想法子。”
李儿一愣,没想到徐进宝会跟她说这些。这番话一出口,竟骤然觉得这小子也有不为人知的成熟一面,与刚才在巷子里嚎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话可真暖心,李儿心头这就热乎乎的,像焐着好几个热馒头。鼻子一酸,摇了摇头道:“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既要仰仗别人,不如就倚靠这儿最有头有脸的。”
“嗬……你倒还瞧不上我徐家的小庙呢?我都没嫌你是条丑了吧唧的鱼苗!”徐进宝幽了李儿一默。
李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想到眼睛上的两个肿包一直不曾消退下去,心底下就不禁凉丝丝的,苦笑起来。借着夜风微微拍打了自己两下,总算又把不怕死的自信给拍了回来。顺带揶揄回去:“徐进宝,你今儿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徐进宝顿时变得面红耳赤,咯吱窝夹住李儿给的包裹激动起来,“你……你少胡说,哼!我现在就回家去!”
李儿攒了攒眉头,觉得自己猜对了。听说最近徐进宝的老爹续弦,这位继室十分嚣张,与徐进宝一直不对盘。这后妈跟嫡子闹腾的戏码,看的人看个热闹,身在其中的人却是不乏苦涩。对此,李儿颇为同情。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氏亲生的,虽然老爹不知道跟哪儿发财,但好在清贫自有清贫乐。不像徐进宝,吃穿不愁,愁的是皮囊里的人心。
两人头一次挥手道别,相背离去。这初春的夜陡然间也转为了宁静,似一口与世隔绝的死潭似地。
回到李家的时候,李氏已经张罗开了晚饭。因李芾惯常是在五味馆用过饭之后才回来的,便依旧没给留碗筷,此时桌上也就摆了两副碗筷,且那碗各有瑕疵,要么就是早式的青蓝回纹碗口缺了两三个口子,要么就是碗底裂作几条缝,用着不漏也就罢了。就这碗李儿早就说得扔,可李氏一直不舍得。
先前拿来的油果子挪在一边儿,李氏将半屉白面馒头用纱布包起来晾在一起。李儿三两步过去,见晚间竟然蒸的是白面儿,就已明白无论自己是否被梅庄录用,李氏都已准备好怎么安慰她了。
鼻头蓦然地发酸,她又将李氏包起来的馒头拆出来,低声道:“娘,别忙活了,这些我也带不进去。梅庄里的二姨太太说了,不需要咱家里的一毛东西,得干干净净进去。”
李氏正取油纸想将油果子跟馒头都包在一起,听了这话陡然一愣:“这么说,连那活物也带不进去了?”
李氏说的就是小蚌壳空间,当初那老道士说了,倘若李儿在三日之内清醒的话,这小蚌壳便一辈子不可离身太久,否则魂断灯枯,一命呜呼在所难免。凡事都可一不可再,李氏信地很,就连今日去梅庄也叮咛着要带去。要不是李儿想试试空间的力量,说不定她真就随身携带了。不过这一试也真试出了点名堂,适才她跟徐进宝起冲突打起来的时候,的确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乏力又虚浮。直到刚才偷偷溜回来打包小蚌壳的时候进空间待了一小会儿,这种不适之觉才渐渐消散。
这对于李儿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但在李氏眼皮底下,李儿不能露出些许担忧。便对老娘依旧皮里阳秋地笑:“那可不是,我已求了二姨太太,只能带这一件。”
李氏听罢心中放心许多,瞧瞧自己做的馒头李儿竟不能带到梅庄去,还是觉得惋惜。想到打小都不曾离开自己,也才堪堪从鬼门关逃生回来的李儿这么快又得离开,饶是这心肠再如何强硬,这会儿都不觉既心酸,又忧虑。
顺手拉开一张条凳坐下,慢慢地将那些挑出来的馒头摆回笼屉,吸了下鼻子,哽咽着道:“未曾想你真的去了,为娘心中……心中有愧。也怪娘无用,一儿一女只能保全一个,李儿,你有怨娘恨娘吗?”
若搁平常人家,此刻李儿心中必定有怨。同是母亲的骨肉,为何自己偏偏是被牺牲的那个?也许是因为她进梅庄也有自己的一份道理,李儿并未埋怨李氏。若非走投无路,她相信无论是李氏还是大哥李芾,都不愿意让她当下人供人使唤的。
贴着李氏的身子,李儿也踮脚坐上条凳,窝在李氏的臂弯里傻笑:“娘,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今儿个我去梅庄,那梅庄可漂亮了。娘,我顶喜欢那儿的,你别担心我。”
就当是上学那会儿留校住宿,那不也是一月一回么?这种日子她不是没有过过,于她来说应该是种旧时的习惯再重新拿出来温习一遍罢了。